天欲下雨。
人群里有掏了铜板的,留他别走,说书的哈哈笑了笑,南与商手中接过铺老板递过来的果茶,恍然想起自己还刻了些辟邪的桃木牌,一块二两银子不过分吧?
南与商便接了说书的话,朗声道:“诸位大多用过我的符纸,也知其中玄妙。”
话音才落,刚刚那碰瓷的老头又疾爬而过,似乎是已经绕着县爬了一圈。
南与商笑了笑,大风卷的他额前的发丝往后飘去,“我讲一个,大伙日暮再去开心茶肆听先生讲那古淮事?”
有人赞同,南与商便讲道:“在下原本是寻仙问道的一名修士,主修的虽然是剑,但丹符阵符样样都不曾落下,不说精通,也都会些。”
“说起妖魔鬼怪,乡亲们对妖已经是不陌生了,前些年蛇妖祸乱,大伙有目共睹,而我今日讲的,便是世间极恶——魔族!”
南与商咕咚咕咚喝了两口清梅果茶,“平日妖魔妖魔的唤,其实妖非魔魔非妖,妖族,是牲畜生灵得精气,破常规,成妖。”
“而魔族,便是善恶两极中的恶,罪不可赦,天底下没有比魔更恶毒的东西了。”
站在南与商身边的王管家问道:“那,仙长,要是有魔族来犯,我们该怎么办啊?”
南与商微微一笑,“我刻了一些桃木牌,正宗修士亲手刻的六方上神作佑,还是雷击木哦。”
其实哪有那么多桃树天天被雷劈。
使些法力调些雷闪自己劈劈得了。
跟他娘一起看热闹的小娃,穿着个火红的小半褂,下头穿着褐色的裤子,厚实的很,手里拿着一根只啃了糖霜皮的糖葫芦,问道,“魔族长什么样啊?”
南与商回忆着古籍中记载,“魔族生的美艳多情,带来的灾厄,远比任何天灾**要惨烈。”
西北边,天色黑沉如夜。
南与商胡编乱造着,讲得那叫一个沉醉,恍然瞧见西北天边,乌黑的云层之中有巨龙浑身缠锁,奔雷震的天地为之一颤!
西北云如海波奔涌,墨色被日光染得云底发红,一层层堆叠而来,见数万黑团云在其中冲覆。
东南白云发黑,如海浪卷覆,一瞬之间,黑云压顶。
噼里啪啦拳头大的雨点往地上砸。
下雨了。听热闹的乡亲全往家赶,来不及的,往周围铺子里躲雨。
南与商手中的竹筒果茶摔在地上,他仰着头,看的清清楚楚。
远处西北方的天空中哪有什么黑云,分明是密密麻麻的邪物,无数邪物之中,两方如山高的车驾,一龙舆,一四兽驱,从那黑处缓缓驶出。
天地昏暗无光,不见五指,只听一声震耳惊雷,又将此方天地映得亮如方才白日明。
这间隙里,瞧见那散乱的黑邪往下窜来。
闪熄,不见。
又击,那邪已至身前。
南与商只觉得耳边满是嬉笑声。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有人摸他的脸。
不过瞬息,天边雷闪大起,恍然看去。
天间群龙舞。
地上人如木偶,如货物牲畜,黑影化形,随意挑选。
这些怪物一会化成黑影流窜,一会凝成人形,处处都觉得新奇,天色一会黑一会白,一会看得清,一会好像盲了心。
只听得见狂吼的风,山崩一般的雷击声,大雨瓢泼,有如天漏,那些在屋檐下躲雨的人,各个眼神空洞,一动不动像是被夺了心智,南与商大惧,从脊背窜上一股凉意。
正上方,云层相触,擦出万道闪。
昼亮的光下,一个漂亮的女孩站在他身前,笑着摸他的脸。
远处,有极其美艳的男人嗅了嗅躲在屋檐下避雨的人头发,而后将那带着小娃的女人眼珠抠出,血水牵着血管滴着血,被他把玩着,填在口中尝了尝,而后瞧着那女人的模样,化得与那女人一模一样。
那女人迅速衰老,连骨头都化了去,成了一滩血水,被这大雨冲刷而去。
南与商握紧了腰间的剑柄,身子忍不住发颤,天空中那两尊舆仍在缓驰,大雨叫他一下下的眨着眼。
周围那不知是何物的邪瞧见他是修行者,都带着笑一步一步的走近了。
他们化着人身,带着笑意,语气温和,那邪化的女人温婉道:“仙师的符纸还有多少,我买一些,留给我家孩子用。”
目光越过这群‘人’,往后看去,这条街上空荡荡,屋檐下避雨的,没化成血水被冲走的,都倒在地上,好像睡了过去,但已经是没有了声息。
南与商头皮发麻,牙关狂战。
方才那个极其美艳的‘男子’,化成了那会抱着娃娃看热闹的女人,便知晓了他在这卖符纸过?
这些东西,身上没有明显的妖气,也并非是鬼祟。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魔。
南与商咬紧牙关,将剑拔出鞘,狠力往身前斩去,剑招快得瞧不清,身前女孩却是未被伤到分毫,他不信邪,往身后劈去,只听方才那‘女孩’道:“怎么人族还在用剑,真讨厌。”
那化身成女人的东西被南与商划伤了胳膊,也不恼,微微挑眉,口气带着丝雀跃,“这个人给你吧。”
“给我?”
南与商连忙使了剑尖划空,画出阵法防身,却听身前那女孩嬉笑道:“别那么见外啊,你难道不认识我了吗?你老祖宗用尿玩泥巴的时候,我说不定还见过他呢。”
天上有凄厉的龙鸣。
南与商说不出来话,只觉得喉像被人扼住,那美艳的女孩笑着,缓缓走进了他的身体,虚虚实实,如鬼附身。
南与商张开嘴,声音却不是他的,只听那声音问道:
“你能感受到我吗?”
天上,两方魔王放任座下随从下界畅玩,前头却遇到了拦路的。
龙族。
掌管阴晴**的龙族。
忌水以西南,淮河西北,龙族烛乐安正轮转此地。
时隔八年,烛乐安又长了八岁。
作为龙二代,神二代,尊贵的东海王者,闪耀的天界贵公子,在年轻龙普通龙中那是相当有话语权。
见到远处异象,烛乐安有些疑惑,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难道……
妘夜那老东西,为了专门来吓唬他,掏了那么多邪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