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平野县郊的黄土路上扬起阵阵烟尘。
周朔伏在马背上剧烈咳嗽,指缝间渗出的血珠滴落在残破的玄铁护心镜上,绽开一朵朵妖异的红梅。
周朔身后的士兵们衣衫褴褛,有人拄着断枪蹒跚而行,有人肩头缠着浸透血污的布条,每一步都似踩在刀尖上。
"周朔!你撑住!"陈清鸾伸手去扶摇摇欲坠的周朔,素白裙裾扫过路边枯草,惊起几只寒鸦。
她眼中蓄满泪水,指尖颤抖着替他擦拭嘴角血迹,却不知掌心的温热早已被算计成最致命的筹码。
林梢掠过一道黑影。
躲在老槐树上的暗桩将竹筒箭悄然射向天际,尾羽在暮色中划出幽蓝弧线。
当看到箭矢精准落入接应者掌心,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压低声音呢喃:"周朔已中'牵机',速报徐大人..."
平野县衙的青砖地上,更夫的梆子声惊起满院寒蝉。徐宏把玩着青玉扳指,指腹摩挲着扳指上雕刻的饕餮纹,烛火在他脸上投下狰狞阴影。
"大人。"一名黑衣人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书房门口,单膝跪地,"探子来报,周朔已至城郊,毒发呕血,随行军士皆神色惶惶。"
当黑衣人单膝跪地禀报时,他正将密信凑近烛火,看着"代王亲率……"的字迹在烈焰中卷曲成灰。
"陈清鸾呢?"他忽然开口,火光照亮他眼底的阴鸷。
"随行在侧,寸步不离。"黑衣人顿了顿,"那丫头哭得梨花带雨,倒像真要生离死别了。"
徐宏嗤笑一声,将最后半张密信碾成齑粉:"痴情种最易折,可惜了这副好皮囊。"他走到挂着《平野县志》的墙前,指尖重重划过地图上的雁门关,"传令下去,按计划行事。让周朔的残军进城,瓮中捉鳖。"
黑衣人领命退下。
徐宏踱步到书架前,抽出一本医书,从中取出一张薄如蝉翼的纸笺。
那是"牵机散"的配方残页,唯独缺少最关键的一味药引——正是孙神医宁死不肯吐露的部分。
"老东西..."徐宏冷笑一声,"看你能硬气到几时。"
县衙地牢,潮湿阴冷。
孙神医被铁链锁在石壁上,花白的胡须沾满血污。
他脸上布满伤痕,肿胀的眼睛勉强眯开一条缝。三日来,他经历了常人难以想象的酷刑,却始终紧咬牙关,不肯交出"牵机散"的解药配方。
牢门"吱呀"一声打开,徐宏踱步而入,身后跟着两名端着药碗的侍卫。那药碗中盛着浑浊的液体,散发着刺鼻的气味。
"孙老,考虑得如何?"徐宏笑容温和,仿佛在与老友闲谈,可那眼神中却透着让人不寒而栗的狠绝,"交出'牵机散'的配方,我保你安享晚年。"
孙神医啐了一口,用尽全身力气嘶声道:"狼子野心...你毒杀周朔,就不怕遭天谴?!"
徐宏不以为意,从袖中取出一方丝帕,轻轻擦拭手指:"天谴?呵...周朔一死,平野县群龙无首,代州军长驱直入,届时谁还会在乎一个老郎中的死活?"
他俯身,声音如毒蛇吐信:"最后问一次——配方,交是不交?"
孙神医闭上眼,将头扭到一边,再不言语。
徐宏直起身,脸色瞬间阴沉:"灌药。"
侍卫上前,粗暴地捏住孙神医的下巴。老人挣扎着,却敌不过壮年男子的力气。另一人端起药碗,就要强行灌下。
"嗖!嗖!"
两支弩箭破空而来,精准贯穿侍卫咽喉!鲜血飞溅,两名侍卫瞪大了眼睛,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徐宏暴退数步,脸色骤变:"何人?!"
阴影中,吴风持弩迈出,身后跟着十余名黑衣死士,个个眼神锐利,气势汹汹。
"徐大人好雅兴。"吴风冷笑,声音在昏暗的地牢中回荡,"半夜三更,逼供老人?"
徐宏眯起眼睛:"我当是谁?原来是吴统领!"
吴风不再废话,快步上前为孙神医解开锁链:"孙神医你没事吧!我背你走!"
孙神医虚弱地抓住吴风的手臂:"快走,有埋伏..."
徐宏突然大笑:"想走!哪有那么容易,来了就别走了!放箭!"
地牢两侧突然冒出数十名弓箭手,箭矢寒光闪闪,对准了吴风一行人。
吴风却不慌不忙,扯开黑衣露出里面的铁质圆球:"等等...徐大人话还没说完,这么着急干什么!看看这是什么?"
十几个黑衣人也同样扯开衣襟,露出同样的装置。
"掌...心雷..."徐宏瞳孔骤缩,声音微微发颤。他身后的士兵们纷纷吞了口水,冷汗直流。
吴风冷笑:"不愧是徐大人见识果然非凡!让开放我们走,不然同归于尽!"
徐宏强自镇定:"吴统领,周朔给你们什么好处,值得你们如此为之卖命?"
他试图缓和气氛,"要不这样,你弃暗投明加入我们,我奏请朝廷封你为左都将军如何?"
"左都将军,好大的官!"吴风嗤笑一声,从怀中掏出火折子,"大爷不稀罕,赶紧让开放我们走...不然你们就陪我们这些贱命一起下地狱!"
他作势就要点燃引线,徐宏身后的士兵已经面露惧色,有人开始后退。
"吴统领别冲动!"徐宏脸色铁青,咬牙道,"都让开,让他们走..."
吴风一手扶着孙神医,一手持火折子,警惕地后退。
黑衣死士们呈防御阵型,缓缓退出地牢。
就在他们即将离开时,一名徐宏的心腹匆匆跑来:"大人,周朔已到县衙..."
徐宏眼中闪过一丝狠毒,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吴风带人离去。
他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这场博弈,还远未结束。
周朔你来了就把命也留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