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
“不得轻举妄动!”那将领说完,一双眸子死死盯着眼前王都城头的明军将士。
在他看来,必然是头一次派来城下试探的军队上前挑衅,惹恼了明军。
此时明军战意昂扬,倘若他依照计划城下挑衅,恐怕明军势必要冲出城来, 与他死斗。
明军出城虽正中乘王下怀,可他们这伙人怕也是凶多吉少。
“传本将令,距离王都一百步后左右跑马,不得上前。”
说完,那将领命麾下将士朝王都赶去。
一百步的距离很是安全,除了明军的火炮,其他火器、弓弩绝伤不到他们。
而且此次兵卒不过五千,明军断然不会浪费火炮炮弹。
然而事实上。
此刻先锋营军中的确有火铳等火器,至于火炮却也是没有。
看着这次前来叫阵的敌军在距离城池一百步的位置便停了下来,蓝守忠心头疑惑,不禁看向身旁的蓝守义问道。
“这伙敌军好像更加谨慎。”
“若是试探我军,停那么远如何试探?”
蓝守义略微沉吟,数秒过后却也是摇了摇头。
“我也有些看不懂了。”
“按说敌军接连派兵过来,自然是为了向我军挑衅,其目的也是诱骗我军出城。”
“可眼前这些家伙停在一百步外,这又是什么挑衅的路数?”
就在两人看着百步开外的敌军,心中疑惑之际。
却见此时城门大开,蓝玉率领一队骑兵将士径直冲那伙敌军冲了过去。
“传令下去,命城上将士准备接应大将军回城!”
冲着蓝守忠吩咐了一声,蓝守义迅速集结一队兵卒,令他们等在城门处。
一旦发现敌军早有埋伏,他自然要率兵出城,接应蓝玉。
可让蓝守义意外的是。
原本还在百步开外左右跑马,不停呼喊似乎是在挑衅的那伙敌军。 当看到蓝玉率领骑兵冲出城池的一瞬,竟没有半分争斗的心思,立时便朝后方跑去。
更让蓝守义想不明白的,乃是这伙敌军好像全无后手。
仔细环视城外两侧,压根就没发现有其他伏兵。
就好像....
就好像这伙敌军原本就打算自取其辱一般。如同挑衅的野狗,全无目的只为冲人龇牙,当看到人拿起木棍便立即掉头鼠窜,没有半分目的可言。
不到半个时辰,蓝玉便也带兵缓缓折返了回来。
“义父,那伙敌军.....”
“全无交战之意,摆明了是想将我军骗出城去,与他们决战。”
蓝玉所以应了一声,转而看向方才跟他一同出城的兵卒。
“都看见了吧。”
“城外敌军惧我守军,就好像老鼠见到猫。”
“我军占据城池,城防坚固,占尽了天时地利。”
“当下只需严阵以待,甚至不需我大明援军赶到,仅凭我等便能击溃敌军!”
此时蓝守义这才发现,方才同蓝玉一并出城的骑兵,竟没有多少先锋营的将士,绝大多数都是今早刚穿上军装的百姓。
而听到自家义父为了让这些百姓减少惧战之心,又开始忽悠。
蓝守义顿了一下,紧跟着补充道:“方才敌军溃败,不堪一击,实乃其将士羸弱,无敢战之心。”
“一旦开始溃败逃窜,便也只有被我军追上,赶尽杀绝这一条路。”
“倘若他们能听从号令,结阵应敌,便也不会有如此大败。”
“你等也当记清楚了,遵从军令,依令行事!”
“属下领命~”
看着这些由百姓组成的新兵因打赢了一场仗,此刻满脸笑意。
蓝守义心中却愈发没底了起来。
待离开众人,蓝守义赶忙看向蓝玉说道:“义父,骄兵必败啊。”
“孩儿知您如此,乃是为了让这伙百姓增加敢战之心,等真到了战场上,能听从号令,不会立时即溃。”
“可这几日您带他们见到的敌军,都是些不入流的家伙。”
“前次伏击的都是民夫组成的敌军,和他们没什么两样,甚至有所不及。”
“这次对面虽说也是正经的兵卒,可但凡打过两次仗的都很清楚,方才那伙敌军全无斗志,如同惊弓之鸟,与溃兵无异。”
“真有一天敌军大举攻城,这些百姓组成的兵士岂不是要立时溃败?”
蓝守义不觉得自己是危言耸听。
他甚至都不知该说这帮子百姓运气好,还是蓝玉当真用兵如神。
两次碰到的都是没有一战之力的敌军。
然而蓝守义却也无比清楚,倘若这伙百姓只当敌军都是这么个德行,一旦与正经敌军交战,巨大落差之下这伙百姓必然溃败。
将这些百姓塑造成敢战之兵没错,可蓝玉一早哄着骗着这些百姓,他绝对不认同。
“应该让这些百姓知道真正的战场是什么样的。”
“否则的话,孩儿不觉得他们能协助我军固守城池!”
见蓝守义表情严肃,一双眸子紧紧注视着自己。
蓝玉将他带到城头,示意他去看那些由百姓组成的兵卒。
“看到了什么?”
“军纪涣散,驻守无方!”
蓝守义转向蓝玉,正色说道:“一旦敌军大举攻城,一番箭雨过来,这帮家伙不被射死,也要吓死!”
听到这话,蓝玉很不合时宜的大笑出声。
当看到蓝守义表情愈发难看,此刻正用错愕且很是疑惑的目光紧盯着自己。
蓝玉这才收起笑容,转而沉声说道:“你看到了散兵游勇,而我却看到了数万强兵!”
“强兵?”
“这帮家伙往城头一站,便能震慑敌军不敢轻举妄动。”
“真要是敌军大举攻城,但凡活下来的必然会脱胎换骨,成为真正的将士!”
“这.....”
即便蓝守义不愿承认,但事实怕也真如蓝玉说的那样。
就眼前这帮家伙,他们的运气实在是太好了些。
蓝玉什么时候也没对先锋营的将士如此宽容。
跟个老妈子一样,哄着骗着,拿好处在前面引诱着。
甚至就连他们遇到的对手,都是蓝玉精心挑选出来的溃兵,目的就是为了让他们能有信心。
一旦有场血战。
那些不中用的,不能成事的孬种,自然要被战争吞没。
而活下来的,自然也就成了敢战强兵。
别的不说,就说他先锋营的将士何时有过如此待遇。
“而且....”
看到不远处惊鸟离林,又一队敌军朝城池赶来。
蓝玉眸光深邃,缓缓说道:“一场血战估摸不会等太长时间。”
“眼下敌军不知城中我军实力,接连派出兵卒挑衅,诱使我军出战也是无可厚非。”
“可一日过后,最多两日。”
“敌军见我坚守不出,必觉察出端倪。”
“届时便是他们不顾一切大举攻城之时。”
说实在话,蓝玉还真有些好奇对面的统帅究竟是什么人。
倘若此刻他蓝玉麾下当真有两万先锋营将士,面对敌军如同苍蝇一般的袭扰挑衅,他必然按耐不住,势必要出城一战。
而这样一来。
无论最后是否能够取胜,他蓝玉便也是自动放弃的城池的优势,对面统帅的谋划也算达成。
而且蓝玉很清楚,敌军统帅也有保留实力,好应对接下来大明的援军。
只不过那统帅算定了他蓝玉的性子,近乎谋划好了一切。
可他偏偏忽略了最显而易见的一点。
此时城中的两万将士,只有三千人是先锋营精锐。剩下的的却都是他蓝玉临时从城中征召而来的百姓。
另一边。
方才被蓝玉带兵追赶的将军此刻也返回营帐。
当看到乘王厄尔屎脸色阴沉,那将军不敢有半分迟疑,赶忙跪地请罪道。
“王爷息怒,末将无能,不能生擒蓝玉.....”
“你还敢大言不惭,说什么生擒蓝玉?”一旁的卜尔屎怒声骂道。
“父王,这蠢货在距离王都一百步时便停了下来。”
“当看到蓝玉带兵追击,全然没有反抗,掉头就跑。”
“就这还折损了两千兵士!”
“少爷....末将....末将也是遵照王爷将令.....”
“放你娘的狗屁!”不等那人说完,卜尔屎抬腿一脚,冲着他面门便踢了过去。
“不得无礼!”
见那将军被踢的栽倒在地,厄尔屎这才看向卜尔屎斥道。
“帐内诸将都比你资历更深,你怎能如何折辱?”
“父王....”
没有理会还想些什么的卜尔屎,厄尔屎看向那名将官,沉声问道:“本王不记得给你下过不得抵抗的军令。”
“回王爷!”
“王爷先前让我等每半个时辰去城下叫阵,诱骗明军出城。”
“末将本想将蓝玉引到白牦军设伏之地,因此末将这才没有下令迎战明军,而是一路勾引着他们朝后方奔袭。”
“嗯.....”
“只是末将没想到,那蓝玉竟滑头的很,只追出十里地,追出那树林后便就此止步。”
“末将本打算下令掉头,拖延明军,生擒蓝玉之时。谁曾想那蓝玉竟掉头就走,丝毫没给末将机会。”
“胡扯!”卜尔屎闻言立时大怒。
不过不等他开口,厄尔屎却狠狠瞪了他一眼,吓得他立时闭上了嘴。
“如此说来!”
厄尔屎微微一顿,转而笑道:“此战失利的确是本王考虑不周,将白牦军的伏击地设置的太远?”
“末将不敢,末将不敢。”
“王爷运筹帷幄,皆因末将无能.....”
面对这名将官的请罪,厄尔屎表情温和,继续说道:“本王着实没想到那蓝玉一上来便敢出城迎战。”
“本王也没想到那蓝玉的嗅觉竟如此灵敏,丝毫没有追加我军的打算。”
“此战失利,与将军无关!”
待确认厄尔屎并非说笑,当真没有怪罪自己的自己。
那将官这才拜谢过后,缓缓起身。
“不过诸将当继续挑衅城中明军,务必诱骗明军出城,使白牦军全歼明军!”
“末将领命。”
就在众人皆领命之时,方才那名将官再次出声道:“王爷,是否下令让臧布将军带领白牦军往王都靠拢。”
“伏击地距离王都太远,明军追到半路便会折返。”
“不用,还按先前计划行事!”
听到这话,那将官再无多言,同其他众人一并离开了营帐。
而等众人刚一离开。
卜尔屎立即面露不悦,看向厄尔屎没好气道:“父王,那废物显然就是怯战。”
“兵书上早有明言,若想诱敌深入必故意败走。”
“可那废物全然没有同蓝玉交战,还不等明军冲到跟前便立时撤退。”
“他此举分明就是唯恐蓝玉不知道我军在后方设有伏兵!”
“倘若换做是你,当如何处置?”
听到厄尔屎如此发问,卜尔屎没有半分犹豫,当即严词道:“斩!”
“怯弱之辈,留之无用!”
“留他性命也无益处。”
看着自己儿子竟如此急躁,厄尔屎轻叹口气,细细分析道:“若是将他斩首,其他将军带兵挑衅明军,见明军出城后,是战是逃?”
“若是迎战击退明军,那便是不尊为父的将令,未能将明军引到白牦军伏击之地。”
“倘若是逃,那有先例,他们也担心被斩。”
“可是父王,他们可以诈败,骗明军入伏击圈.......”
“傻孩子,你还真以为咱们的兵士是明军的对手?”
“嗯?”
就在卜尔屎诧异之余,厄尔屎轻笑一声,缓缓说道:“为父之所以下令每次挑衅的将士只准带五千兵卒,本意便是要用一个一个的诱饵喂饱明军,好让他们放松警惕。”
“只有这样,那蓝玉才会放松下来,奇袭我军大营。”
“而且为父压根就没想过前去挑衅的将士,当真就能把明军引到白牦军的伏击圈里!”
“只不过你方才所言也是有理,那废物着实是怯战之徒。倘若他并非在距离王都百步时,下令停下。倘若他冲到王都城下,这是蓝玉率兵杀出。”
“那他自然就没有活着回来的可能。”
“为父的打算也就能顺利进行下去。”
“这....”
卜尔屎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此刻开始仔细琢磨起这番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