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青城斋宫一片宁静,不远处的金兵军营早就失去白日里的喧闹;偶尔只能听见哨兵在哨位上走动的声音。
老军孙莫手中拎一只食盒,向西大院的偏殿走去。
宋徽宗的郑皇后和嫔妃、帝姬被关押在西边大院的几座偏殿里,孙莫要将食盒里面盛装的饭菜送给郑皇后。
月光淌过朱红围墙,铜钉门环上的锈迹都凝作暗金;斋宫四角的飞檐挑着半轮冷月,檐角悬着的鎏金铎铃纹丝不动,连穿堂风都敛了声息,只些许月光在汉白玉阶上流淌,把栏杆上的蟠龙浮雕浸成霜色。
琉璃瓦垄间生长着青苔,白日里庄严肃穆的建筑群,此刻在月色下竟显出几分温柔的朦胧。
窗棂间漏出的烛火微弱如豆,在厚重的锦帘后轻轻摇晃,映得廊下的石兽轮廓忽明忽暗。
往日里叮咚作响的风铃此刻成了静默的装饰,唯有远处更鼓传来时,才惊起檐下宿鸟,扑棱棱的振翅声划破寂静,又很快被夜色吞没。
庭院中央的池水清粼碧透,倒映着斑驳的月影与殿宇轮廓,恍惚间竟分不清哪里是天,哪里是地。
轻风掠过空旷的庭院卷起几片枯叶,窸窣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旋即又归于沉寂。
夜越发深了,斋宫像沉入了一个古老的梦境,连时光都放慢了脚步,唯有月光无声地流淌,诉说着这座宫殿千年的静谧与庄严。
孙莫行走在斋宫的碎石小径上,那些从石缝中挣扎出来的小草拼命亲吻他的脚踝;好像在说:“给我生存空间,我要呼吸,我要生长!”
郑皇后就是小径石缝中拼命挣扎小草,昔日母仪天下的皇后;沦落到如今这种程度,孙莫这个南青城斋宫年过七旬的老兵一想起来心中便难过。
孙莫在给道君皇上牵线搭桥联系上大将军马超后,马超用擒获的俘虏完颜金弹子和完颜娄室换他回到延福宫。
道君皇上离开南青城斋宫时和孙莫洒泪而别,留下了一句万箭穿心的话语:“孙老哥,郑皇后还没有脱离危险;你有机会过去看看就说朕想念她!”
昔日风光不尽的帝王呼喊一个无权去世的老兵“孙老哥”,孙莫禁不住泪流满面。
宋徽宗安全地回到延福宫去了,孙莫不负重托去南青城斋宫西大院关押郑皇后和嫔妃、帝姬的偏殿探望,女俘们衣不蔽体,满面污垢的模样使孙莫这个经历过北宋四位皇上的仆役放声大哭。
孙莫想到母仪天下的郑皇后,郑皇后出生在开封一个官宦之家;她自幼聪明伶俐饱读诗书,有着过人的才学与见识。
入宫后成为向太后慈德宫的押班,与她同期的还有王贵妃,两人年龄相仿;一同侍奉向太后,与身为端王的赵佶接触颇多。
宋哲宗驾崩后端王赵佶做了皇上,向太后便将郑氏、王氏赐给他。
郑氏被封为才人,正式开启了她在后宫传奇晋升之路。
郑氏的才学在后宫中独树一帜,不仅能与宋徽宗诗词唱和,还能帮宋徽宗处理一些奏章;宋徽宗每次与郑氏交谈,都能感受到她的聪慧和独特见解。
郑氏凭借自己的温婉贤淑和皇帝的宠爱进封美人,仅仅一个月后便生下了第二子兖王赵柽,母凭子贵,十月,郑氏进封婕妤,十二月又进封婉仪,晋升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崇宁元年郑氏进封正一品贤妃,生下第四女安德帝姬赵金罗;又生下生下第六女寿淑帝姬,进封为正一品贵妃,成为后宫中仅次于皇后的存在。
郑氏不仅为宋徽宗生下了多个子女,还在生活中给予他无微不至的关怀。
她深知宋徽宗热爱艺术,便时常陪伴他一起欣赏书画、品鉴诗词,两人在艺术的世界里相互交流、相互启发,感情也愈发深厚。
王皇后因病去世后,宋徽宗正式册封郑氏为皇后,举行了盛大的册封仪式。
从才人到皇后,郑氏的每一步都走得坚实而稳健,她用自己的才华和品德赢得了皇帝的宠爱,也赢得了后宫众人的尊重。
成为皇后的郑氏,并没有被权力和地位冲昏头脑,反而更加谨慎行事,她深知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关乎着后宫的稳定和朝廷的形象。
在册封典礼前,内务府按照惯例为她制作新的凤冠霞帔,郑氏看着那些珍贵的珠宝和华丽的布料,心中却满是忧虑。
当时,北宋朝廷面临着诸多内忧外患,国库并不充裕,制作如此奢华的冠服,无疑会耗费大量的钱财。
于是,郑氏主动找到宋徽宗,诚恳地说道:“如今国家正值多事之秋,国库也不宽裕,制作这凤冠所需的珠宝费用太多,实在是一种浪费。臣妾觉得只需将我之前为贵妃时的旧冠加以改制,便足以应付册封大典了。”
宋徽宗听后,心中既感动又欣慰,他没想到郑氏如此深明大义,不仅同意了她的请求,还对她更加敬重。
除了在服饰上力求节俭,郑氏还主动请求免去一些册封仪式中的繁琐仪仗。
在古代,皇后的册封仪式是极为隆重的,各种仪仗队伍庞大,耗费人力物力无数。
郑氏却认为,这些仪仗虽然能彰显皇后的威严,但在国家困难时期,却有些铺张浪费。
她对宋徽宗说:“这些仪仗虽能显示皇家的威严,但如今国家财力有限,不如省下这些费用,用于民生或边防。”
宋徽宗对她的建议十分赞同,最终同意免去了黄麾仗、小驾卤簿等部分仪式。
郑氏在处理外戚事务上也展现出了非凡的政治智慧和深明大义。
她的同族兄弟郑居中在朝廷中担任要职,手握一定的权力。
郑氏深知外戚干政的危害,她时刻警惕着家族成员不要凭借她的身份在朝廷中谋取私利;便向宋徽宗进谏:“陛下,外戚不应干预国家政事,这是祖宗留下的规矩;如今郑居中在枢府任职,外面已经有不少议论。如果陛下一定要任用他,那请先免去我的皇后之位,让我回到妃嫔之列,这样也能避免别人说我偏袒娘家。”
宋徽宗听后,心中对郑氏的公正无私深感敬佩,虽然他对郑居中还有重用之意,但也不得不考虑郑氏的感受,最终还是暂时罢免了郑居中的职务。
宣和七年(1125年),金国灭辽后,将矛头直指北宋,迅速南下攻宋。
宋徽宗惊慌失措,急忙禅位给儿子赵桓,自己则当了太上皇,带着郑氏等人逃往江南。
靖康元年(1126年),金军兵临城下,宋钦宗被迫求和,答应了金国的一系列苛刻条件。
然而,金军的野心并未得到满足,靖康二年(1127年),金军再次南下,攻破汴京,北宋宣告灭亡。
郑氏与宋徽宗以及皇室成员一同被金兵俘虏,被完颜宗翰关押在南青城斋宫。
宋徽宗被囚禁在地下牢房之中,郑皇后与众嫔妃、帝姬却被关押在西大院的几座偏殿中。
这一年,郑氏 49岁,曾经的荣华富贵如过眼云烟,等待她的是未知的苦难。
金兵就是一群豺狼,时不时地侵犯被关押的宋庭女俘;郑皇后是大家的保护伞。
农历三月北方依然寒冷,郑氏和嫔妃、帝姬衣服单薄,晚上常常冻得难以入睡,只能寻找一些柴火、茅草来取暖。
女俘饮食极为粗劣,常常食不果腹;几个嫔妃被金兵凌辱后打算自杀,都被郑皇后劝住。
金兵的豺狼本性在女俘面前暴露无遗:17岁的仪福帝姬赵圆珠被强奸致死,帅府归香云帝姬、金儿帝姬、仙郎帝姬都被蹂躏致死。
福金帝姬“三天未出牙帐”,整个残暴过程身为父亲的宋徽宗被强制要求在一旁眼睁睁地看着,最终“谷道破裂”(肛裂)身亡。
赵构的母亲韦贵妃一天之内被迫接待百位客人,最后还被送进“浣衣局”(妓院)。
孙莫思想着这些闻所未闻的悲惨,心中燃烧起熊熊怒火;将左手中的食盒换到右手向前行进。
昨日里孙莫又一次探望了郑皇后,郑皇后说她阻拦了金兵侮辱皇妃的行径;被将校阿力木一“罚食”三天——三天不给送吃的。
孙莫坐在郑皇后跟前痛哭一场,说他晚上会给皇后送吃的来。
守护西大院的哨兵头儿谋克完颜庄葫芦早被孙莫买通,食物送来后门口哨兵不会阻拦。
孙莫一边寻思一边向西大院而去,十几道黑影却从围墙上飞窜进来。
孙莫屏住呼吸蹲在地上,十几道黑影却向厨房那边走去。
“师师姑娘!”孙莫啼叫一声,轻脚快步追了上去;果然是李师师她们,但马超也在其中。
孙莫惊诧不已地握住马超的手轻声说道:“陛下做了炎宋大帝国的神武智勇皇帝,怎么还……”
马超一把扯住孙莫的胳膊,道:“老人家,我们屋内说话!”
孙莫不敢怠慢,将马超一行领到厨房下面的暗室;放下食盒,道:“陛下,老奴真没想到您会亲自带人二返长安!”
马超见孙莫一进门将手中的食盒放在橱柜上,禁不住问了声:“前辈拎只食盒干嘛!”
孙莫“嗨”了一声,道:“老奴打算送给西大院的郑皇后,郑皇后由于阻止金兵蹂躏皇妃帝姬被管教校尉‘罚食’三天,老奴做了些饭菜打算送给他;哪想到……”
“前辈!”马超今晚上携夫人和红莲13个女卫赶来南青城斋宫,目的就是让夫人和女卫们混入女俘之中;做通她们的工作,在大军掩护下将她们营救出来!”
孙莫老泪横溢,跪在地上叩头不止,道:“陛下,老奴盼望的就是这一天啊!”
马超将跪在地上的孙莫扶起来,拉来一张圆杌子让他坐下来,道:“孙老爹宋徽宗脱离金兵关押的过程中起到中流砥柱作用,宋徽宗现在是炎宋大帝国的骠骑将军;正打算跟完颜宗翰决一死战!”
孙莫激动不已,凝视着马超,道:“道君皇上学会功夫呢!要不怎敢跟完颜宗翰贼子决一死战!”
马超将宋徽宗脱离险境后去了一趟天台山,得天台老祖意念传授形意太极拳;又在汴梁城西董家庄拜东京八十万禁军教头王进为师学得“棍棒十八招”、“一十三路绝命枪”,打遍天下无敌手的事情表述一番。
孙莫竟然手舞足蹈起来,养生大笑道:“文曲星道君皇上经历的靖康之变,竟然历练成一员武将,真是没有意想到!”
马超笑道:“孙老爹没有意向倒也不见外,可宋徽宗现在的刀枪棍棒手段力压众将,与完颜宗翰决战一定不会处于下风!”
孙莫呼喊一声:“谢天谢地谢祖宗!阿弥陀佛!无量天尊!”
马超讪笑几声,进入正题,道:“孙老爹有啥办法能叫夫人14人进入西大院偏殿,混在郑皇后和嫔妃、帝姬之中!”
孙莫挠挠脑壳说不上个所以然,最后面有难色,道:“陛下,老奴明给您讲,西大院大门口的岗哨上光哨兵就有好几十;对进入走出的每个人毒药盘查,夫人14人想进去难度不小!”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马超慷慨激昂地说着,站起身来在地下暗室跺着步子,道:“孙老爹如果能将哨位上的金兵糊弄住,夫人14人进入西大院偏殿就没有问题!”
孙莫矜持地凝视着马超没有说话,冷不丁道:“陛下和夫人先在暗室里喝茶,老奴现在就给郑皇后把饭送过去,再探探虚实而后安排!”
孙莫告别马超和李师师,来到西大院,见守护女俘的哨兵头儿谋克完颜庄葫芦正在检查岗哨。
孙莫上前打躬作揖,道:“完颜谋克辛苦,大半夜的还来检查岗哨!”
完颜庄葫芦笑了一声,道:“原来是孙老爹,食盒里面装的啥玩意儿?”
孙莫直言不讳道:“郑皇后被罚食三天没有吃饭,老奴做了些饭菜给她送去!”
完颜庄葫芦没有吭声,孙莫立即接上话,嘿嘿笑道:“谋克大人,老奴昨日从白矾楼弄来几瓶好酒;给郑皇后送晚饭后弄几只肥鹅,我们大家一起喝几酒盅!”
“好啊!”完颜庄葫芦本来就是酒鬼,好几天没有闻到荤气了;听孙莫如此讲,立即手舞足蹈,道:“孙老爹快去快回,完颜在廊厅那里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