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朝阳基地。
晨光微熹,天际刚泛起鱼肚白,空气中还残留着夜露的湿润。
左思权单膝跪在冰冷的地面上,喉间翻涌的血腥味让她忍不住“噗”地吐出一口鲜血。
暗红的血渍在灰白的地面上洇开,像一朵凋零的花。
她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五脏六腑,仿佛有无数把利刃在体内搅动。
血沫顺着嘴角溢出,她却连抬手擦拭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任由温热的液体沿着下颌滴落。
模糊的视线中,她看见黎明初现的天幕下,一道人影凌空而立。
那是个戴着橘子色渔夫帽的女孩,宽大的黑袍在晨风中猎猎作响。
她脚下延伸出一道天梯,两侧开满鲜花,几只明黄色的雀鸟绕着她翩跹飞舞。
当女孩微微低头时,左思权看清了她脸上那张毫无缝隙的白色面具。
晨光在光滑的表面上流转,折射出金属般的冷光,面具后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像是怜悯,又像是嘲讽。
“你到底……是什么怪物……”
左思权虚弱又不可置信的问道。
渔夫帽女孩没有说话,回应她的是从天阶阶梯上延展出来横切过来的路。
“嗡————”
一道巨大的幻想金环从左思权身后骤然展开,璀璨的金光如烈阳般迸发,悍然迎向那条横切而来的路径。
“砰——————”
震耳欲聋的爆裂声中,金环轰然炸碎,无数金色碎片如流星般四散飞溅,将那条不断增生的道路寸寸消融。
但冲击的余波也狠狠撞在左思权身上,她闷哼一声,又是一口鲜血喷出,溅落在自己颤抖的手背上。
她身后,新的金环正在艰难凝聚,但光芒已远不如先前炽烈,像是风中摇曳的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左思权的意识正在溃散。
她的脑海深处,只剩下一片混沌的苍白——痛苦、麻木、空洞。
所有的想象、所有的思绪,都被榨干了。过度透支的幻想之力,正在反噬她的精神。
“嗡……”
“嗡……”
幻想金环发出低沉的嗡鸣,震颤的波纹一圈圈荡开,试图唤醒主人溃散的意识。
左思权在这震颤中艰难地找回一丝清明。她痛苦地咳了几声,血沫溅在苍白的唇边。抬头望去,那个戴着橘子渔夫帽的身影依然静立空中,黑袍在晨风中纹丝不动,
“怪物……真的是怪物……”
左思权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自言自语道。
昨日夜晚,复荣军突然改道夜袭朝阳基地。
战争联盟被造梦阁接手之后,她便被派来驻扎在朝阳基地,此次夜袭自然也是她第一个顶上。
复荣军那新任命的长老女孩,人称“橘子”,连个正经名字都没有,却格外的强大。
以前左思权只是听闻过她强,真正交手后才明白对方到底有多可怕。
这人没有姓名,没有脸,也没有自己的天赋能力。
跟她交手的前一百招,她看见天赋界无数天骄的身影,森罗王、天空之主、雷霆战神……她并不畏惧,这些人她都能应对。
直到一百个回合。
当晨光刺破云层时,她看见璀璨的黎明中铺出一条花团锦簇的路,纷飞的黄色小鸟叽叽喳喳,仿佛有童谣在轻声歌唱。
——她在模仿愚者巨头谢妍。
那一刻,左思权如坠冰窟。
混沌阵营愚者三巨头长期占据榜前三,与其他序列拉开了鸿沟般的差距。
很少有人与愚者交手,尤其是圈杀式打法的谢妍。
她的“路”无限拉长、伸展,而被“路”盯上的人,无一例外全部都死了。
左思权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条路延伸到自己脚下,整个人被拉入愚者的空间。
这里花团锦簇,鸟雀欢歌,对方施展的招式比原版更加纯粹,就像褪去了谢妍特有的戏谑天真感,只留下最本质的杀戮。
无数的路横切过来,想要把她砌进柏油里,骨血都碎裂在绿化带中。
因为被愚者空间限制,左思权无法通过金环展开幻想领域,也被禁止幻想不符合“上学”情景的事务。
她只能用幻想金环直接与路对冲,每一下都能让她元气大伤。
对决到现在,左思权已经完全落于下风。
她不明白眼前到底是个什么怪物,为什么连“愚者”的天赋都可以模仿。
要知道,那群人是唯心论者,模仿他们的能力,就意味着要模仿他们的扭曲认知。
左思权深深怀疑,眼前这戴着面具的渔夫帽女孩——脑子真的还正常吗?
“轰——————”
就在她短暂思考的功夫,阶梯上的渔夫帽女孩已经再次招手。
刹那间,无数条漆黑的路从阶梯中迸发而出,如同活物般朝她绞杀而来。
那些路在空气中蠕动、融合,像粘稠的沥青般滴落,所过之处连光线都被吞噬。
“嗡……”
残存的幻想之力在她身后震颤,却已无法凝聚成结实的金环。
左思权咬紧牙关,借着最后一丝力量向侧方翻滚。
“轰隆!”
头顶的路如黑色雷霆劈落,地面瞬间化作沸腾的焦油。还未等她喘息,背后突然传来空间撕裂的尖啸——又一条路如毒蛇般袭来,将她最后的金环击得粉碎。
“咳!”
鲜血从她口中喷涌而出,在晨光中划出一道弧线。
正前方,最后一条路已化作漆黑长矛,直刺她心口。
要结束了吗?
就在她睫毛轻颤,准备迎接死亡的刹那——
“铮——————”
一道清越剑鸣划破长空,雪亮的剑光如银河倾泻,将袭来的黑暗尽数斩断。
剑气所过之处,粘稠的黑路竟如晨露般蒸发消散。
白衣翩然落下,带着松间清雪的气息。
剑尊逆光而立,晨风卷起她素白的衣袂,在满地狼藉中投下一片澄澈的剪影。
“我来迟了。”
她声音比剑锋更清冷:
“还撑得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