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承稷嘴角微微扬起笑,姿态闲散,尾音拖得有点长,含着笑意。

“去江南?”

顾珩头微微垂着,音调里带着难言的温柔。

“公主已去了八个月了,之前臣怕公主气还未消,一直不敢去寻。

可时间过了太久,臣怕江南风景过于诱人,怕公主不再回来。”

顾珩停住话,在心里默默补了句。

怕公主把我忘了……

虞承稷一脸吃到瓜的表情,清了清嗓子,捡起自己作为皇帝的威严。

“过去几月,朕和公主一直都有书信往来,公主一去八月,朕也甚是思念,一直催促公主回京。

几日前公主在信中说,不日便要回京了。”

“臣奏请前去相迎!”

虞承稷话音刚落,顾珩带着激动的声音便响起,急切地有些失态,缓了缓心绪,又开口说道。

“公主自江南回京,路途遥远,臣忧心公主安危,又略通些拳脚。

臣请旨护送公主回京。”

虞承稷没好气地笑笑。

“去去去!你连手中事务都处理完毕,朕如何拦你,快快动身,莫要再在朕面前碍眼。”

顾珩少见的喜形于色,整个人恨不得随着心一起飞到江南去。

“臣遵旨。”

————

江南一处精致秀美的府邸。

下人们进进出出,在忙着为主人家收拾行囊。

前厅里,春沐为虞卿上了杯红枣饮。

“殿下,近日天气开始转凉了,殿下喝些热的,暖暖身子。”

虞卿微凉的指尖握住温热的杯壁,唇角扬起明媚的笑意。

“好春沐,真贴心。”

春沐受到夸奖,得意的笑笑。

“殿下,刚刚管事来报,东西马上就收拾好了,很快便能出发。

不过殿下,我们在江南待了这么久,江南又比京城暖和,您怎么突然想着回去呢?在江南过冬不是更好吗?”

虞卿浅抿了口红枣饮,浓密的眼睫扑闪,澄澈的眼睛里含着水光,眉梢眼角不自知地染上羞恼,娇俏的面颊染上粉意。

为什么要回去。

江南风景着实醉人,冬日里也要更暖些,不过她在此地八月,早已玩了个遍。

而且她总有些不习惯。

明明跟过去没有什么不同。

可就是感觉身边每日都少了些什么。

十分的,不对劲。

还总是想起衔星的音容笑貌。

晚间失眠时,思绪不知怎的就飞到了他身上,还会想到过去他守夜的日子。

过去六年的相处终是让她潜移默化地习惯了他的存在。

不过,她还在生气!

顶多消了一丢丢。

顾衔星他太过胆大妄为!

年纪轻轻就敢偷爬她的床榻。

他送来的信她都收到了。

不过在看第一封时,就惊的她红了脸。

他怎么那般大胆,什么朝朝暮暮,情丝缱绻。

越是往下看,她的耳朵尖都红了一片。

提起笔,怔愣许久,回信也不知该写些什么。

索性不回了。

他后续送来的信她都只敢看一眼,然后便收进箱子里。

他的信看的她的心乱的紧,恰逢皇兄来信问候,话里话外都是希望她早日回去。

那便回去吧。

左右她又没有做错事,她的长公主府,她还回不得了?

况且,八个月过去,顾衔星定会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那般登徒子的行径,想来不会再犯吧。

虞卿的思绪越飘越远,手指摩挲着杯子,漂亮的眼睛里一片朦胧。春沐的声音遥遥地传过来,唤回了她的意识。

“殿下,殿下……”

“没什么,我们出来的日子也不短了,该回长公主府看看了。”

姜嬷嬷站在一旁不语,只是唇角有些明显的弧度,为着遮掩它,低垂着头,憋笑憋的辛苦。

看来殿下还没想明白,那情窍最多开了个小口子。

按着殿下的脾气,一下江南便是八个月,素来重视的顾公子那都不提前说一声,发生了何事她不得而知,不过他定是惹恼了殿下。

殿下却未曾降下些什么惩罚,反倒自己下了江南。

顾公子从京城传来的书信一封接着一封,殿下都命人妥帖地收进了箱子里。

依她看,殿下这些日子,定是时不时就想起顾公子的。

管事弓着身子走了进来。

“殿下,东西已收拾好了,殿下随时可以出发。”

“辛苦管事,那便启程吧。”

————

整洁的官道上行驶着一辆宽敞漂亮的马车,侍卫统领封景在前方牵着马,春沐和姜嬷嬷跟在马车一旁,马车前后都各有一批随身侍奉的婢女和精干勇武的侍卫跟随。

冬日里天气冷,队伍行进的速度也慢些。

突然,封景放松的身子猛然绷紧,眉头皱着,怒目圆睁,一只手牵着缰绳,另一只手摸上了自己腰间的剑,整个人十分警惕。

姜嬷嬷敏锐地察觉到封景的不对,小心地问出声。

“封统领,发生了何事?”

“我听见有马蹄声,众人警戒!”

姜嬷嬷和春沐闻言,也警惕地看向四周。

几息之后,自平坦的官道尽头出现一队人马,为首之人扬着鞭,策马而来。

人更走近些,封景认出了马上之人,轻笑一声,整个人放松下来。

“没事了,是顾公子。”

顾珩这个臭小子。

顾珩在马车前勒住马,抱拳对着封景行了一礼。

“封统领,我奉皇命,护送长公主殿下回京。”

————

官道上,侍卫侍女们向两边散开,与马车隔着些距离。方才众人得了命令,特意走远了些。

顾珩大步上了马车,心头狂跳,手激动地微微颤抖,耳畔都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心跳声。

他马上就能见到殿下啦!

顾珩温柔地挑开帘子,只见宽敞的马车内,一个容貌精致漂亮,穿着粉色锦裙的少女坐在榻上的角落,桌旁放着茶水、点心和几本书,马车角落里放着个炭盆,烘的整个马车都暖洋洋的。

顾珩跪了下去,膝行到虞卿脚边。

头发以玉冠束起,面容清隽出尘,仰头看着虞卿,面上可怜极了,跪着往前挪了几步,似是想让榻上坐着的人摸摸他的脸。

声音低低地,温柔地仿佛要化成水,仔细去听,深处里是满满的可怜。

“殿下为何不看奴写去的信?”

虞卿板着自己白皙娇软的脸颊,语气却是软软的。

“你怎么还自称奴呀?你如今是朝廷命官,早已不是奴了。”

虞卿板着脸提醒自己还在生气的样子落在顾珩眼中却是可爱极了。

纵使是生着气还是下意识地先反驳他的自称,顾珩控制不住心里涌动的爱意,膝行几步,一下子抓住了心心念念的公主的手。

语气暧昧非常。

“我永远是殿下的奴。”

说罢又垂下头,一副心伤的样子。

“我给殿下去了好多封信,殿下却从未给我回信,我还以为殿下再也不愿看见奴了。”

娇软漂亮的女孩睁着一双桃花眸,自以为生气地瞪他一眼。

“谁让你当初,那般过分。”

“奴错了,奴能不能再住进公主府。”

女孩坚定地拒绝。

“不行,若是你再夜间摸进我的房中……”

男人眼尾泛红,眸中聚着泪,握住女孩的手贴上他的脸。

“自从殿下走后,衔星再无安眠。

殿下,求您疼疼衔星。”

看着顾珩可怜的样子,虞卿思绪仿佛回到了初见他那日,原则可耻地消失了。

“那许你时不时来长公主府,不可长住,你毕竟是有自己宅邸的官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