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消息,执法军战胜星火学会的消息,在早集上传开了。
马上要入冬了,人们正忙着准备,没什么精力去刨根问底。
大家只是觉得,今年似乎发生了很多事。
“这麦子怎么卖的?”
一位穿蓝黑色夹克外套的青年,指着地上的一袋糙麦问道。
周围人好像认得他,又好像不认得。
这青年名叫东秋,听说来自大城市。
说来也奇怪,大伙知道他的存在,但好像是第一次在早集上见到他。
摊贩是个长须男子,双手缩在袖子里,正晕头打脑地瞌睡,见来了主顾,便抬眉瞧了东秋一眼,哼哼唧唧地说道。
“只换棉花和棉布。”
周围人听了,纷纷投来鄙夷的眼神。
入冬前棉花和棉布都是紧俏货,手里没有硬货根本换不到。
这么一袋糙麦,也就够一户人家吃半拉月,怎么可能有人会用救命的棉花来换?
“这些,够不够?”
东秋从衣兜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币,将其展开向摊贩展示面额。
100块!
“天呐!”立即有人惊呼出声,引得更多目光探来。
这是自早集建立以来,出现的第一张100块纸币!
有人难以置信地脱下了帽子,有人死盯着那张钞票,眼底尽是贪婪与渴望。
农贸市场有各种各样的物资商品,村民如果去那里,几乎一定能找到自己需要的东西。
然而,农贸市场只收兰德政府发行的货币。
普通人手里没有货币,只能用自己种植或拾荒所得的原材料,去农贸市场的回收部低价出售,换取一点点货币,然后回到农贸市场购买他们的高价商品。
历届农老板,都是靠这种垄断生意发家的。
“够了!绝对够了!”
摊贩欣喜若狂地看着钞票,同时用凶狠的眼神去瞪周围一些不老实的人,仿佛这钱已是他的囊中之物。
这袋麦子拿去农贸市场也就能换到20块钱,100块换它绰绰有余。
真好,能给家里添两件新棉衣了。
在摊贩热切的目光注视下,东秋点了点头,将钞票递给了他。
摊贩手一探,那钞票便瞬间被他塞进里怀的口袋。
交易达成,摊贩立马开始收拾东西,准备起身离开这里。
不料,东秋却拦住了他。
“我有些问题要问你。”
面对这位慷慨的大主顾,摊贩还是耐心地坐了回去。
东秋在他面前蹲下,抓起一把未脱壳的小麦。
“这些麦子从何而来?”
在早集上打听物品来源,这属于严重的多管闲事,不过摊贩还是如实交代了。
原来摊贩的岳父是个采药的,家里常有药草储备。前些日子有北村的人来早集淘换草药,似乎是家里人得了急病。他拿着草药坐地起价,换来了整整一大袋北村庄园农场产出的糙麦。
“你可能不知道嘿,据说北村的佃农成了强盗乱党,打杀了农老板,还抢走了所有的粮食。”
摊贩贼眉鼠眼地笑着,冲东秋使着眼色。
“不过执法官去得很快,那些强盗走得匆忙,地里还有些没收割的麦子剩下了,倒是有不少泼皮想去碰碰运气。”
东秋不以为然,农老板虽然身死,还有一大帮亲戚等着分割财产,此时庄园必然戒备森严,怎么可能有机会捡漏?
摊贩还在口若悬河地扯淡,似乎因为连续得了两次便宜而得意忘形。
只听他左一个强盗,右一个土匪地叫着,眉飞色舞,慷慨激昂。
这时候旁边有人听不下去了,出言驳斥道:“少他妈放屁!北村那些可不是强盗!”
被当众驳了面子,摊贩不乐意了,反唇相讥道:“你看见了咋的?跑到人家庄子里抢东西,还把人打死了,这不是强盗是什么?”
“是反抗军!”
不知是谁说了这么一句,整个集市顿时像按下了静音键,突如其来的死寂让人心里发毛。
人们恍然记起,一段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岁月。
人们看到了一个梦,如泡沫般美好又脆弱。
“真是反抗军么?怎么连个信儿都没有?”
一个爱串闲话的老太婆抿着土豆球,眼睛却有意无意地往地上瞟。
“我二姨的姐夫那天在庄园外边拾荒,他说看到了一面红色的旗子,据说是什么星火学会的。”
有人搭了话茬,气氛马上又热闹起来。人们七嘴八舌地讨论着,揣测着那天的真相。
在其他城市广为人知的星火学会,它的名字也悄悄在这片土地扎根。
随着讨论逐渐热烈,摊贩的脸色愈发阴沉。
毕竟是他从一开始就一口咬定,打死农老板的是一群强盗。
看着街坊们兴奋地幻想着反抗能带来的好日子,他内里莫名地窝火。
“都别做梦了!昨天西村又打仗了,星火学会早就被赶出了癸寒城!”
人群又一次静了下来,摊贩洋洋得意地昂起头,仿佛自己是什么举足轻重的大人物。
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始有人窃窃私语。
“所以说,那位将军……真的给政府干活了?”
“赶走了也好,大伙活得好好的,要什么念想?”
“反抗军没了,我们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问这句话的是个西村人,话刚说完,立刻有几个西村人向他投来目光。
紧接着,大家心照不宣地低下头,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而在无人在意的角落,东秋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
事实上,还是有人在意的。
“小哥,借兄弟们两个钱花花吧!”
三个老地痞把东秋堵在了一条没什么人的小路上,不怀好意地嘿嘿笑着。
他们这辈子连十块钱都没有见过,更别提东秋刚才掏出的一百块巨款了。
极度的贪婪,扭曲了他们本就丑陋的嘴脸,甚至帮助他们无视了东秋极低的存在感。
东秋笑而不语,从容的态度让地痞们感受到了侮辱,纷纷伸手摸向后腰,掏出了打磨的石刀来威胁。
“快些!别磨蹭!”
其中一人张牙舞爪地挥动着刀子,试图用凶狠的气势恐吓东秋。
「喔,好厉害的武器,真是吓死人了。」
只见青年将手里的小麦扔到雪地上,修长的手指交错握在一起,掰得咔咔作响。
三个地痞莫名觉得,眼前的青年好像变了一个人。
年纪最大的地痞下意识后退一步,落后两名同伴半个身位,喉头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然而,就在他警惕眼前的时候,一块砖头从他的背后飞来,正正砸中后脑。
老地痞连惨叫声都没能发出,立刻倒在地上抽搐不止。
其余两人被吓了一跳,连忙向身后看去。
不远处的小山坡上,一个身穿朴素棉袄的中年女人,正冷冷地望着他们。
是王婶。
见一击得手,王婶又从怀里抽出一把小手斧,慢慢靠近了这边。
“多管闲事的臭娘们!”
两个地痞恼羞成怒,撇下东秋不管,一齐举起刀朝着王婶冲了过来。
先针对管闲事的,这是他们地痞的行为准则之一。只有这样,才能让村民们畏惧他们,对他们的欺辱忍气吞声。
可是他们似乎忘了,身后还有一个正主。
一一嘴角勾起,飞身一脚蹬在一个地痞背后。
哪怕不使用虚无,这具被林戎训练过的身体,也能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地痞当场被踹了个狗啃泥,急忙爬起来与同伴贴紧,以应对眼下两面夹击的局面。
此时他们失去了人数优势,已经不能再占到什么便宜。
一个地痞恶毒地瞪了王婶一眼,放狠话道:“我知道你们住在哪,等着的!”
说完狠话后,两人赶忙背起地上正在吐白沫的老地痞,灰溜溜地逃走了。
王婶听到他们的威胁,面露犹豫之色。
家里男人不在,还有两个孩子。要是这些地痞回头报复……
还不等她懊悔,便震惊地看到,那个平日里没什么存在感的青年,掏出了一把复古款的长管左轮手枪。
“等等!”
王婶下意识地阻止道,而一一闻言放下了枪,略带疑惑地看着她。
「你不怕他们报复么?」
王婶迟疑了片刻,缓缓开口道:“杀人会引来执法官,还是不要惹麻烦了。”
一一颔首收枪,任凭三个地痞逃出了自己的视野。
「谢谢你。」他微笑着说道。
“都是街坊,而且就算没有我,你也能应付他们。”
王婶眼神微黯,走上前拾起砖头,用袖子擦掉上面的泥水。
「不,我必须要感谢你。」
一一十分固执地说道,并意味深长地看着王婶。
「你有什么心愿么?」
王婶本想推诿,她本来也没打算索求回报,而且这青年看起来也不像是什么权贵。
可当她与一一对视时,到嘴边的客套话又咽了下去。
“我想找回我丈夫。”
王婶神情落寞,一一却十分认真地看着她。
「他会回来的。」
对于一一的保证,王婶也没往心里去,只当是青年在安慰自己。
她擦干净了砖头,准备收起来回家去。癸寒城的人大多用泥土、木头和碎石盖房子,像这样的石砖并不常见,所以还是值点钱的。
「你手里的石砖,好像产自辛石城呢。」
「可以给我看看么?那里是我的家乡。」
王婶诧异地将砖块递给一一,后者欣然接过,捧在手里端详。
看着睹物思乡的青年,王婶忽然意识到,癸寒城之外还有其他城市。
一抹苦涩的渺小之感,悄悄摸进了她的脑海。
“辛石城,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它糟糕透了。」
一一握着砖块,拇指轻轻摩挲着粗糙的表面。
「把它给我吧,我想留着它。」
「作为交换,这个给你。」
王婶还没反应过来,手里已经多了一把手枪,正是一一刚才取出的那把。
「这是我的一位朋友留下的,当你需要时,就使用它。」
只是眨了下眼的工夫,青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如果不是手中还握着那把带着些许体温的枪,王婶险些忘记了刚才发生的一切。
……
“我还以为,你会把他们都杀掉呢。”
东秋把麦子倒在小院的地上,捏起一粒放在掌心。
「你这家伙在说什么啊?难道他们的生命,在你看来有什么特别的意义么?」
一一的声音带有明显的笑意,仿佛在说一件常识化的事。
「要思考啊,东秋,你要思考才行。」
一一得意忘形地摇晃着脑袋,东秋则笑着摇了摇头,手指漫不经心地在地面上戳着。
等冻硬的土被戳出一个小坑,东秋捏着麦粒,忽然长舒一口气。
“生命要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中挣扎,是谁将它放置于此的呢?”
随着话音飘落,被东秋捏在指尖的麦粒,恍然长在了一株麦穗上。
枯黄焦褐的颜色,被冷风轻轻一碰,就变成了饱满的金黄色。
东秋手指微微发力,想将那粒小麦从麦穗上拽下来。可麦穗却出奇地结实,让他没能如愿。
东秋松开了手,麦秆摇晃了两下,原本沉甸甸的麦穗可以压得它弯腰,东秋却看到它慢慢挺直了腰杆,尖细的麦芒向天竖着,锋芒毕露。
渐渐地,麦穗的金黄色褪去,变成了青涩的翠绿。碧色从上至下蔓延,整根麦秆都变得生机勃勃。
这时候的它,哪怕天灾地劫都能闯过去。
麦壳瘪了下去,麦仁消失不见,只有一束束麦花散发着细微的芳香。
紧接着,麦花羞涩地躲入叶片背后,随它们一起缩小,缩成了一株娇嫩的麦芽。
破土而出的新生命,正努力感知着周围的一切,呼唤那能令它焕发生机的阳光。
麦芽缩回土壤,只留下一条根系。它拼命加固周围的土地,同时竭尽全力吸收水分,为生命的衍生做准备。
最后,根系缩回,蕴育生命的种子,静静躺在一个小土坑里。
一株成熟的麦子,经过逆生长后,留下这一粒麦种。
这时,东秋恰好将手中的麦粒丢进了土坑。
“原来,是有人把它放在这里的。”
接下来,那一粒麦子飞快地长成成熟的麦穗,又很快变回麦粒。
它不断经历着从种子到植株的轮回,如此往复着,速度越来越快,直到东秋连他们的残影都看不清,麦子也彻底消失在他的视野中。
「这样啊……」
一一似乎明白了,盯着麦子消失的那个土坑。
「不停地轮回,按照基因里预设好方式,活出固定的一生。」
「这样的生命,在时间长河中是没有意义的。」
东秋笑而不语,伸手轻轻一抓,麦粒重新被他握在掌心。
再摊开手掌,麦粒已经变成了向王婶要来的那块砖头。
“我想,那个执法官大叔,会知道答案。”
……
程危最近在调查器官贩卖黑市的案子,追踪着一伙可疑人员来了东村,于是在此暂居。
来到这里后他才发现,分管东村治安的第八分局,也就是自己以前任职的单位,居然如此草包。
特种作战队散漫怠惰,勤务队坐在办公室吃拿卡要,情报侦查队对各案情一问三不知,刑侦队整日游手好闲,治安巡逻队更是一群欺软怕硬的废物。
整个八局,连一个能和程危正常交流案件的都没有。
这个破地方,程危多待一秒都感到头疼。
就这样,云琳家的书房成了程危的临时办公室。
“程总局长,麻烦抬下脚。”
云琳手拿着拖把,语气中略带嫌弃。
程危老老实实抬起脚,等云琳拖好地,便把脚搭在凳沿上等地面晾干。
“还是没有头绪么?”
程危放下卷宗,揉着自己紧皱的眉心,慢慢摇了摇头。
“那伙人进了村镇便不知所踪,八局的饭桶一点线索都找不到,我只能靠近期的人员流通和失踪报案,试着分析出端倪。”
在癸寒城这样的地方,文书工作是几乎被抛弃的形式,人员往来无迹可查,报上来的死亡和失踪案件更是只占实际的一小部分。
陷入瓶颈的程危,急得头发都油了。
云琳闻言放下了拖把,走到程危身边,斜倚靠在桌角。
“我可以帮你,我近些年四处巡演,也赚了不少钱。”
她说着取出钱包抽出一张云白色的银行卡,推到了程危面前。
“这张卡你可以拿去癸金城银行提现,里面有一百万。”
多少?!
我一个月才4000块钱的工资,局里还经常拖欠,要攒多久才能赚出这一百万的巨款啊?
想到这里,程雨的焦虑缓解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幽怨。
“你在教我做事啊?”
他赌气似的把卡推了回去。
倒不是他程危大男子主义,而是要推动这个案情,钱还真帮不了什么忙。
他真正需要的,是能为他带来线索的属下,或者能帮他分析案件的参谋。
“但是那些人,花钱也请不来,对么?”
云琳像是看透了程危心中所想,冲他神秘一笑。
“其实现在,至少有两个人可以帮助你。”
“哦?你说说看。”程危来了兴趣。
“第一个人,就是首都援军的负责人,程雨!”云琳摊开手娓娓道来。
“程雨与其妻子姮英都是精锐执法官出身,有着扎实的刑侦功底,个人实力更是不用多说。有了他的帮助,你破获案子应该手到擒来。”
程危沉吟思索片刻,还是否决了这个建议。
程雨不是他可以呼来喝去的下属,他是堂堂正义守护因果律能力者,是许多新生代执法官眼中,掌管正义的神明。
就连最为神秘且从不失手的“熵”,都没能杀死他。
这样的英雄人物,怎么可能因为两人聊过几句话,抽过几支烟,就放下身段跑来帮他办案?
见程危拒绝,云琳也不意外,随之给出了第二个答案。
“敌丈。”
程危险些一口茶水喷出来。
不过是一伙残忍的歹徒而已,请程雨抓他们都算是杀鸡用牛刀了,要是请来了敌将军。
此时的程危面色复杂,他追查这件案子,除了要端掉器官贩卖链之外,还有自己的一点小私心。
他希望等下次见到敌将军时,能为他呈现一个更好的癸寒城。
谋杀村民和儿童,残忍解剖尸体,非法器官贩卖。
这些污秽的渣滓,要在极阳升起前湮灭!
一想到这里,程危身上的压力又多了几分。
云琳看出了他的焦虑,走过去为他倒了一杯茶。
“我知道,你要考虑很多事情。”
“可是我要提醒你,每时每刻都可能有孩童死去,被挖出心肝,就像北村的那些孩子一样。”
“他们的生命,值得你思考多久呢?”
程危捂住了脸,用掌心去揉眼眶。
过了一阵,他重新睁开眼睛,眼底透露着决然。
“好,明天我去求程雨。”
说这句话似乎用去了他全部的力气,说完立马往桌上一趴,十分疲惫的样子。
“真是个糟糕透顶的地方!”
云琳温柔一笑,幽幽开口问道:“如果这里真的那么糟糕,为什么会有人在这里建立城市呢?”
程危愣住了。
事实上他也不知道,癸寒城的起源。
为什么要在如此寒冷贫瘠的地方建立城市,任由生命在里面繁衍,然后遭受一生苦难呢?
程危低下头,双手死死握在一起。
过了片刻,他突然问云琳。
“我记得你在调查道法宗教吧?另外两种古代宗教,都有一个造物主这样的世界起源。那么在道法宗教里,是谁创造了世界呢?”
云琳没有作答,而是反身走到书架旁,轻轻抽出了一本书。
“我对道法世界起源的了解,来自于一个神话故事。”
“起源之时,世界是一片虚无。”
听云琳说出虚无二字,程危不由得神经紧绷。
不知为何,他想起了那首会杀人,会夺取他人生命意义的绝望乐章。
云琳向他投以宽慰的眼神,继续说道。
“虚无中诞生了一位巨人,他手持一柄大斧,硬生生劈开了虚无世界。”
“清气上升为天,浊气下沉为地。巨人的身躯死去,化作山川河流,万物生灵得以繁衍生机。”
云琳合上书本,轻笑了几声。
“很震撼,对么?现实中的世界如果真的是这样起源的,那这位巨人,想必就是神明了。”
听云琳讲完神话故事,程危惊骇得久久不能自已。
利用虚无和超低存在感站在他背后的东秋,也对这神话产生了兴趣。
他抬起头,目光穿过屋顶,看着青白色的天空。
“如此痛苦的世界,你后悔开辟它了么?”
……
东村的村落与村镇交界处,一个隐秘的山谷树林里三个地痞连滚带爬地跑来这里,与一个黑袍斗篷人会面。
“看来,你们又失败了?”
老地痞还昏迷着,于是一个年轻些的地痞立马辩解道。
“南村盯孩子都盯得很死,我们实在不好出手。”
黑袍人目光扫过三人的脸,后者顿时有一种连灵魂都被窥视的感觉。
“我告诉过你们,不要节外生枝。”
他的声音没有任何急躁,却带有厚重的压迫感。
两地痞心虚地低下头,他们半路抢劫本就是临时起意。
这下倒好,钱没抢到,挨了一顿揍,结果任务也没完成,酬金都没得拿。
“老板,我们老大都被打昏了,你可怜可怜我们,给掏点医药费吧。”
“是啊是啊,毕竟是帮您干活的时候受的伤,您可不能不管啊。”
见两人开始耍无赖,黑袍人冷冷一笑。
“我当然会管。”
听到这话,两地痞对视一眼,心底有些激动。
难道还能要到钱?
两人正幻想着,突然,一道骨骼断裂的脆响,从躺在地上的老地痞身体里传来。
嘎啦嘎啦!
只见黑袍人一挥手,老地痞的身体开始剧烈扭曲变形,伴随着刺耳的绞肉声和骨骼摩擦声。
咔啦咔啦!
老地痞的头颅连着脊椎骨,从身体里脱离出来,溅得满地是黑色的血迹。
脊椎骨的两端还接着肋骨,几十条骨头前后摆动,竟让这条诡异的东西,像蜈蚣一样在地上爬行起来。
“我操!这是什么东西?!”
“啊啊啊啊啊!!!”
两个地痞顿时吓软了腿,而那条人头骨架蜈蚣听到两人的尖叫声,立刻转头向他们冲去。
近身高高跃起,血盆大口张开,咬住了一人的咽喉,另一人则被蜈蚣的尾椎骨刺穿了心脏。
血液喷涌,仿佛一群疯狂艺术家在这里用红油漆罐玩了一场枕头大战。
杀死两个地痞后,黑袍人随手一捏,骨架蜈蚣立刻解体,变成一堆沾着血和碎肉的骨头。
做完这一切后,黑袍人匆匆离去,将这幅血腥的画卷,留在了冰天雪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