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书 >  据说秦始皇是个女儿控来着 >  第四百章 何患无辞

垂帘徐徐卷起。

“大王。”赵高刚开口,想要说明李贤的去向。

嬴政穿着王袍,随意摆手,让他下去。

顿弱站在王的面前。

他想着方才嬴荷华与他的一番话,顿弱完全相信,嬴荷华只是担心李斯因为李贤的缘故为难她。

嬴荷华最后那句——您是挂念大秦更多,还是选择从心所欲。

让他无形中有了一瞬间莫名的焦躁。这种焦躁从何而来?

顿弱到底是个阅历丰富的人,在天底下最瞩目的国家,在波诡云谲的朝堂中站到至今。

冷静之后,顿弱隐隐感觉到了

——他对李斯的忧虑,如暗流涌动,正在缓缓流淌,堆积在他的胸膛。

风雪穿透。

顿弱的眼睛无比坚定。

“大王。公主殿下并无异样。然臣,”

顿弱将身一躬,“老臣有事启奏。”

“**之计,另有其人。”他说。

——

许栀踩着未消融的冰雪,一路离开覆秋宫。

直到她看到自己的马车,才真正松下一口气。

谁知道刚坐上去,不速之客就已经在里面了。

他似乎已经等了很久。

在王宫这种地方,他就这么直接了当的踏上她的马车,一点儿没觉得冒犯,半分没觉得不妥。

他的剑搁在一旁,人靠着车厢,手放在膝上,姿态竟还有几分慵懒。

许栀一顿。

余光追逐,飞霞如雨。

他就那样静静的靠在那里。她喊他的头一声,他没反应,像是没听到,与往常相比,不太一样。

他没穿朝服,也不穿楚国样式的衣袍,一片黑色常服,深色云回暗纹在衣服褶皱间若隐若现。

“你,”

“李贤?”

他还是没有动。

他若不是睡着了,就是在闭目养神。

他竟然在她的马车上闭目养神起来了?

就凭他昨晚的举动,在他已经袒露了敌意的情况下。

她就该大喊——有刺客。

许栀也正是要这样做。

“来,人!”

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完。

他恰好睁开了眼,愣了一下,像是没料到她会这么快从覆秋宫出来。

他的麻烦没有解决,看到她,下意识心里一紧,眼中旋着未知的情绪。

许栀侧过头,打量一番李贤,他有些不想与她的目光接触,在这一秒的挪移,许栀发现了暗色袍服下的血痕。

他是去咸阳宫办了不能见光的事,正被追着?

她忽生一计。

李贤见她将帘子一掀,就这么不加迟疑的上了车,将车窗一拉,吩咐人驾车。

“走正阳门,我有些东西落在哪儿了。”她道。

这道门出去乃是市集,而再不远就是怀清的茶楼,临渊阁昨日大火,对外宣称乃有人纵火,已将此处警备起来。

侍从提醒她一番:“公主殿下是什么东西丢了?大火之后,正阳街不可通行。您可知会一声,仆等会帮公主去寻。”

许栀回过身,看着李贤那双深黑色的眼睛,忽而笑道:“不必了,那是我从廷尉牢狱借出来的东西,我需得自己寻。”

她所言的是那根绑过李贤的牛皮绳。

如果许栀这样问,是不是说明她知道了什么?

……

正在他要开口胡乱解释的一瞬间,她立即抬手捂住了他的嘴。

她满意的看着他略显意外的眼神,一手按在他头侧,学着他那种慢慢悠悠的调子,低下了头,沉声,“总归是我的‘盟友’。我也不是没有良心。”

她加重盟友一词,瞟了眼他胳膊上的伤。

其实做嬴荷华的侍从要比王宫任何一宫自由。她三天两头都不在芷兰宫,这次回宫心思也不在怎么吃喝玩乐。他们的工作很简单,按她的要求办事就好,其他的都不需要寻问。

等到宫门的侍卫循例要盘查的声音响起。

她蓦地回头,四目相对,他呼吸骤然一紧,忘记了刚才在胡万殿中的九死一生。

“你要是想我放你出咸阳宫的宫门。我劝你最好别出声。”她说。

见他不准备说话,也老实的靠在车壁。

许栀从他身上松开手,瞬间,心突然一阵刺痛,但这种痛感持续了一毫秒不到就消失了。

她以为是最近事情一多,她神经紧张的原因,也便没有多想。

许栀和宫门守备的侍卫说了几句。

行车已经毫无波澜的出了咸阳宫。

李贤见她没有立即将他踹下车,不免嘴角上扬。

他毫不在意的捂住皮开肉绽的伤,抱着手。

“臣有个好消息,还有个坏消息。公主想先听哪个?”

许栀打量他一眼,“坏消息是你没被摔死,却让你在宫里做了坏事。”

他笑了笑,“让公主失望了。”

李贤手上渗了血出来,应该挺严重。

“臣在胡万宫中被侍卫当成刺客砍了一刀。”

她没问他为什么去胡万宫里,也没问为什么会被砍。

而是淡漠的追问,“然后呢?”

他沉默一会儿,才侧过头看她。

外面该是下了雪,过了好久,她头顶上还有未散的白色水汽。

“然后臣就逃到公主车中,以求公主庇佑了。”他说。

许栀很想学会他这种伪装——无论发生什么,做了什么,都不喜形于色。

但可惜她本身不是。

嬴政本质上也不是。

他当皇帝的时候也难以掩饰他的喜怒哀乐。看见诅咒会表达生气,遇到善待了他的,管他是树还是人,一概都能封赏。

许栀难免耳濡目染。

这些年,她除了在张良面前装一装,她好像懒得在旁人身上花心思。

而李贤和他爹一样,只要他想,从来就能将难听的话当耳旁风,丝毫不把怒色放在脸上。

她听到庇佑一词,就气不打一处来。

“庇佑你,就是在伤害我自己。”

“那为何还要救臣?”

“我想要你一起看一个笑话。”

“什么?”

许栀垂眸,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李贤。你说一个人会不会错上两次?”

他看着她,终于沉声笑了起来,笑得连胸口都颤动。

他不知道他会不会错两次。他只知道,他该死的、反复的爱上同一个人,远远不止两次。

“放火烧了临渊阁的人是不是你?”许栀紧接着,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是。”他干脆利落的回答。

许栀一顿,但转念一想顿弱吞吞吐吐的样子,又想起李斯在覆秋宫面色平静得反常。

没想到李贤这么直接。

她冷笑,“倒也算意料之中。”

他罕见的没和她针锋相对。

“公主不问臣去胡万殿中做什么?”

许栀想也没想。“你要去杀胡亥。”

她几乎叹了口气,“究竟是什么,要你这么迫不及待的亲自下手?”

他眼中的暗色更重了些。

“臣若是说臣也想一了百了,送公主一个清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