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书 >  星野初晗 >  第718章 李大人,你也在呀?

泠衍抒径直来到床前,对着执砚道:“孤来吧。”

身后榻上的人闻言微张了下眼睛,像是有点意外会看到太子殿下这番举动。不过他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并不出声。

执砚打从一开始就见惯了太子殿下对泠大人的一切都会亲力亲为,故而根本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殿下发话,她就很麻利地退到了一边,和其余侍从一道准备起了干净的布巾、绷带、伤药,供主子取用。

泠诀身上的伤口实在过多、过密,已经夸张到拿绷带缠一遍就再也没有一处肌肤能露出来的地步,日常都没有了穿衣的必要,加上又是直挺挺地昏睡在床,真的很像一个会呼吸的“木乃伊”。

泠衍抒坐在床边怔怔地盯着只剩一张脸幸免的人好一会儿,才叹息着轻声道:“等下你忍忍,应该还会有点痛。不过肯定比之前好,毕竟那些小伤口已经愈合了。”

他会这么说,是因为之前新伤之时,每回换药都会遇上大片大片绷带、血肉黏连的情况,每次泠诀都能硬生生从昏迷中疼醒。

这过程实在惨烈,故而别说泠诀,就是泠衍抒这个动手的都给整出心理阴影了,以至于后面再换药,他都要先给自己做一遍心理建设才敢动手。

榻上之人不知道泠衍抒内心真实的想法,所以在他看来这一幕就是太子殿下眼神温柔地“凝视”了床上的人良久。

而后金尊玉贵的人一个抬手,却在触及泠诀身子之前,忽然一个出其不意的转弯,直奔床帘而去!

宫床的两重纱帘就这么措不及防被端端正正放了下来。

泠衍抒很细心地给即将“换衣”的泠诀隔绝了外人窥探的视线,只留了一个执砚帮忙。

他全程都专注在自己的动作上,故而完全没有发现,外面榻上那双形如柳叶的温柔眼眸里,这一刻装满了不可置信。

特别是后续又不断自朦胧间、看见太子对泠诀做出很多“过分亲近”的举动后,这双眼睛里的不可置信就尽数化成了酸楚凄然,乃至闪过愤恨、嫉妒之情!

但没多久又彻底回归了平静:是泠诀应得的……性命说交就交,谁能比得上?!即便自己有……又能怎样?恐怕反会成了罪证!

纱帘内的泠衍抒对此完全无知无觉,只和执砚一起一心跟泠诀满身的绷带作斗争。他以为这回很顺利,谁成想就在最后收尾时刻,泠诀还是吃痛地睁了眼。

“孤真有这么野蛮吗?!”泠衍抒心有不甘。

执砚低头不语,但微微咬了下唇。太子怀疑这丫头想笑,但他没有证据!

正懊恼不已,却意外听见泠诀气弱但清晰地说道:“……是属下察觉到殿下的气息,自己醒的,并不是因为疼。”

这么久以来、泠衍抒第一回听见他回应得这么有逻辑,不由得满目欣喜:“都会安慰孤了,看来是真的大好了!”

泠诀即刻微微勾了下唇角回应,向来锐利深邃的目光此时柔和非常。

从前一直是他单方面把殿下当“家”,偷偷把对方放在弟弟的位置上照顾,用来假装自己还有亲人可以惦记。

他从没奢想过任何回应,自然更没想过主子会亲自不辞劳苦地照顾自己!

可殿下真的自发这么做了——这种模糊的回应会带来难以想象的力量,饶是薄情冷性如泠诀都难以抵御。

他踌躇了一会儿,还是顺着自己那点稀有的感性开了口:“谢谢殿下。属下这辈子再没遇到过谁,能像殿下这般珍待我。”

他的动容溢于言表,甚至有依稀的幸福之色萦绕在眉眼间,害得泠衍抒再没敢提自己这么做的真实原因,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应付过去。

完了又像才想起什么似的问道:“除了伤口疼,还有哪里不舒服吗?要叫莲老过来看看吗?”

事实上,失血过多、虚弱不堪哪有不难受的?但泠诀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

“属下身边有那么多人照看呢,如今又已好转,您日理万机,就不必惦记属下这点伤势了,万一回头耽误了正事,倒叫属下愧疚难当。”

这么说着,两人都没注意到黎初晗赶在了这个点到达,他听着泠诀“大局为重”的劝说有些失笑,当下就隔着纱帘道:

“这话你就说错了,泠诀!你家殿下可是拼着从正事里偷闲也要来看你的,你这还要往外推,岂不是伤他心了?

还是说你想跟你家殿下玩个以退为进的游戏?”

这大白话说的,太子和泠诀一个对视,总觉得双方都生出了一种被揭穿了什么的淡淡尴尬——明明他们之间这么清白坦荡!

泠衍抒正想批斗一下晗哥儿这张嘴,就听对方又带着点诧异道:“李大人?你也在呀?”

这下里面两个齐齐变了脸。

泠衍抒猛得一掀纱帘,而后在看清正对面榻上真的是李吟歌后,直接和泠诀一起僵住了表情。

黎初晗看他俩反应这么大,本能觉得不对劲,默默闭上了嘴,只拿眼神在几人身上看来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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泠衍抒此时的脸色简直说不上来:“吟歌什么时候来的?孤之前寻你遍寻不着,不想原来是近在眼前。”

李吟歌即刻含着令人看不懂的哀色回望过来。

只是不待他回答,执砚率先跪地禀告:“殿下,李大人已经在这里住了有两日了。是莲神医说两位重伤患隔得太远他不方便,就主张把他们安置在了一起。”

这话李吟歌没有否认。

所以全体沉默了。

尤其和李吟歌同处一屋几日都没有发现过的泠诀,此时的心情难以形容。

黎初晗无语过后总觉得这事怪怪的:

李大人不是据说是个汉子吗?那莲神医怎么会直接把对方跟泠诀一个泠族放在一起住?关键连个内外间也不分,两人之间就靠几层床帘隔着,就大衍的礼教来说,未免太过不避讳了?

显然有这个感觉的不止他一个,太子殿下此时已经对莲神医的荒唐行事有点怒火中烧!

而且吟歌故意不出声,一直听他和泠诀私下里说话——即便其中没什么不能听的内容,也依旧让他觉得不太舒服。

不过再怎么样吟歌也和泠诀一样都是被莲老坑的,加上对方脸色奇差,太子最终还是暂时将脾气压了下来。

他立刻叫了宫侍去隔壁再收拾一间屋子备用,又命人立刻去传神医——这事必须找老人要个说法!

泠衍抒心道,莲老最好有足够充分的理由说服他,不然真当自己不在这行宫里几天,就没人能奈何他了是吧!?

莲神医的自作主张让太子脸色发沉,但见李吟歌面有委屈,泠衍抒又刻意缓了缓:

“莲老这事办的糊涂,可吟歌你怎么也由着他胡闹?

这么着于你们两个名节是好事吗?他要真只嫌不方便,这隔壁有的是屋子,及时知会孤一声,还会不让住不成?”

泠衍抒觉得他劝说的语气已经很温和了,却没想到李吟歌还是承受不起,居然直接垂起了泪:“都怨臣,都是臣的不是……”

泠诀隔着纱帘看不到,只听出来一点赌气成分;但黎初晗看得清清楚楚,他完全不理解对方怎么能这么大反应:“???”

——难道不是泠诀更委屈吗?!

泠衍抒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只觉得吟歌的性子似乎越来越难相处了。但看对方瘦的皮包骨头,又想到这伤有自己的份儿,他又一点气都撒不起来。

“好了,孤也不是怪你。指不定这中间又有什么误会呢。”

太子终究先退了一步,却没想到李吟歌不买账,反而忽然看着泠诀答非所问:“早知道殿下和泠统领私下里感情这么好,臣又何必……”

——跑一趟郭府!

但他没把话说明白,黎初晗和泠衍抒甚至都听不太懂,只模糊听出了拈酸吃醋的意味。

其余执砚她们就不必说了。

场上就泠诀瞬间神色大变,本就苍白的脸上这一刻像是覆上了一层霜雪:

“你!……李大人,不是谁都和你一种心思的,你又何必红口白牙来栽赃我们!……”

可惜话没说尽,他就浑身发起了抖,随即意识也跟着开始模糊!

这似曾相识的一幕没把泠衍抒给吓死,他以为泠诀又要起抽搐了,近乎条件反射先于理智地将人抱了起来:“来人!去把莲老找来!”

他语气里都是惊慌:“无论他在忙什么都给孤立刻找来!”

吼完回过来又发现这么暖和的天气下,泠诀身上却冷得跟冰块似的,甚至开始无意识地喊着“冷,好冷”,拼命往身边的热源靠。

这状态完全勾起了泠衍抒前段日子的恐怖记忆,害他抱着人的手都无法控制地跟着一起发抖。

濒死的气氛很快感染了黎初晗,看得他跟着心惊肉跳,手忙脚乱地往外掏起了保暖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