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书 >  如懿传之奇迹婉婉上位记 >  番外八 琅嬅重生(二)相逢

富察·琅嬅惊醒,入眼是一片连绵的红。

大红的百子千孙帐,红得光华耀目,连勾边的花纹都是瓜瓞绵绵,象征着子孙昌盛,万代延继。

“曦月!”

她刚刚明明抱住了曦月!

琅嬅倏然起身,一把扯开垂落的帷帐,可是却不见高曦月的身影,她愣怔在原地,胸膛快速起伏着。

守夜的素锦被琅嬅这番动作惊醒,在拔步床的脚踏前一个激灵,忙点了童子抱鱼灯,小心探问道:“主儿?”

琅嬅的视线定在了素锦年轻而有弹性的肌肤上,抑住了喉间的惊呼,又看向了素锦的身后。

云勾云纹灯上支着燃尽的龙凤喜烛,滴落的烛液犹如血泪一般,在喜烛下汇聚成一小摊。

琅嬅失神地望着那龙凤喜烛,她怎么会忘记呢?

她平生受过的最大的两次羞辱。

一次是宝亲王看到乌拉那拉家的格格出现,就收回了递到她手边的玉如意,叫她连带着富察家在后宫诸妃和秀女们面前颜面扫地。

一次是大婚之夜,宝亲王以醉酒之名将她晾在一边,未行该尽的周公之礼,元帕上干干净净,叫她为嬷嬷和熹贵妃侧目。

素锦瞧着琅嬅的样子,心中也替她委屈,咬牙安慰道:“主儿,您是王爷的嫡福晋,什么都不急于一时。就是侧福晋先得了王爷在她的屋子里歇一夜,但也越不过您去。她的姑母坏了事儿,贵妃娘娘厌着她呢。”

这是她入府的第二夜,宝亲王进了侧福晋青樱的院子,行了周公之礼,让侧福晋赶在先入府的嫡福晋之前,又一次扫了她的颜面。

见琅嬅还在恍惚间,素锦凑近些压低了声音道:“主儿,镯子已经送回了家里,素练赶在夜里就将东西送回来,老夫人必不叫这儿为侧福晋和高格格烦恼。”

提到曦月,琅嬅眉心重重一跳,想到曦月马上就要到自己院子里来,更是心跳噗噗地乱成了一团,才要开口就呛住了。

她重重咳了几声,又就着莲心的手喝了水,才张口道:“素锦……叫小厨房收拾一匣子点心来,你再亲自熬了金橘龙眼饮。”

附在画中多年不能说一个字,琅嬅的嗓音有些凝滞,却依旧是一叠声地叫素锦准备曦月爱吃的点心。

素锦,她从前陪嫁的大丫鬟,和素练两个是她的左膀右臂。后来发嫁出去,又给永琏做了奶娘,素来忠心不二。

素锦只以为是福晋夜里饿了,连忙使唤丫鬟去小厨房,才将桃花酥摆上小案,就听门外通报道:“高格格来给福晋请安,不知福晋可歇下了?”

琅嬅眼睛一热,强行压抑住哽咽,佯装出正常的样子来:“快请进,快请进。”

高曦月婷婷袅袅而来,今夜是她和乌拉那拉氏两个人的大喜之夜,偏偏一个是**夜暖,一个是独守空房,不过她倒是也不气,又不急在这一时。再说了,王爷昨日不还冷落过福晋么?她和福晋一个待遇,那还有什么可不平的。

反倒是乌拉那拉氏,讨了男人的喜欢有什么用?这内宅里的事情,得罪了主母才是落不得好去。

乌拉那拉氏本就因为选秀时闹的那起子事儿得罪了福晋,她若是还存了一分聪明,已经得了王爷冷落福晋的风声,就是今日王爷要来她院子里,她也该劝了王爷先给嫡福晋体面。

如今她抢在福晋前头,那是刚进门就打了嫡福晋的脸,将人得罪死了,将来又岂能讨得好去?

不过也就是有这个糊涂的侧福晋衬托,才能显出她对福晋的贴心和好来,不是么?

高曦月想了很多话来讨福晋的喜欢,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才盈盈下拜行礼,就被福晋一把拉起抱住了。

感受到怀里的温热,高曦月一肚子的俏皮话都被憋在了肚子里,愣愣地想,这是在做什么?

还是素练小心在一旁提醒道:“主儿赤着脚站在这里,仔细着了凉。”琅嬅才慢慢回神。

她知晓自己如今是方寸大乱,行为失度,只怕是吓到了曦月,忙先悄悄拭去泪,才松开怀里的人,轻声道:“我与妹妹同是天涯沦落人,一时失度,让妹妹见怪了。”

高曦月松了口气,心道福晋一个好端端的贵女,正正经经的原配嫡妻,偏偏被王爷和侧福晋两番折辱,也难怪她一时委屈至此。

福晋肯这样随意打扮地接见自己,还说出这样的知心话,可见是并不拿她当外人,那自己此时来安慰,岂不是更能让福晋引为心腹,从此能站队成福晋的人?

她心中一喜,连忙扶起琅嬅的手臂,将她扶到榻上坐好,又要蹲下,好亲手拿起软底儿鞋服侍福晋穿上——

侍妾服侍嫡妻么,不寒碜。

琅嬅的眼神落在曦月光华饱满的脸上,几欲落泪,却都狠狠忍住了,见曦月的行动又是心中一酸,连忙将人拉住了按在榻上:“曦月——”

她喊出这个名字时便已经是泪如雨下,忙掩面拭去。她不用瞧就知晓此刻曦月和莲心定然是惊疑不定,连忙想借口道:“好妹妹,这样服侍人的活计如何能叫你做?我入府以来,连王爷都……”

她做出羞愤之色来,勉强道:“连王爷都不将我放在心上,旁人自然也是扒高踩低的。唯有曦月你肯来陪我说话,我心中记着你的好,再也不忘的。”

高曦月来原是为了投靠福晋,给自己寻一座靠山。她是包衣出身,只是格格,在选秀时王爷又是没看上她的,未来如何她实在心里没谱,还是早早抱好嫡福晋的大腿才是。

可如今看着福晋长发如瀑,衣襟散乱,一双凤眼光闪烁着,眼周的肌肤也因着落泪嫣红一片,在她如脂玉一般白皙莹润的脸上格外的刺眼,她心里不由得迷迷糊糊地升起一个念头来。

叫福晋这样难过,侧福晋真该死啊。

王爷不是什么好东西,宠妾灭妻的糊涂玩意儿。

高曦月准备好的甜言蜜语都说不出来了,她张了张口,只能干巴巴道:“您是嫡福晋,旁人都越不过您去,婢妾也只认您一个。”

琅嬅见着她这副样子,着实可怜又可爱,不由得拉住了她的手:“什么您啊妾啊的,咱们嫁到了一处便是咱们的缘分,就如同姊妹一般。往后没外人的时候,我喊你一句曦月,你也只喊我琅嬅就是了,是琅嬛福地,女中光华的意思。”

高曦月被她一连串的话说得有些晕乎,天呐,她只是来初步试探,看看福晋肯不肯接受她的投靠的,如今怎么不光是上了福晋的船,简直是要成了福晋的人。

“婢妾……”她才开口,就见琅嬅将她的手攥在自己手中,垂泪道:“我入府只识得曦月你一个,一见如故,恨不能立时引为至交。不会连你也瞧不上我这个无宠的嫡福晋,不肯拿我当亲姊妹瞧,才会这样生分吧。”

富察·琅嬅是个极柔和端正之人,温存骨格,丰若有余,这样平日里端庄贞静的人显出委屈之态来,就显出是翻倍的委屈。叫人不由得怀疑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才能将这样的好姑娘逼成这个样子。

高曦月心中立时生出十分不忍来——福晋是这样温柔敦厚的人,若是叫她为我落泪,那我也真该死啊。

她忙道:“婢……不,”她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忙改口道,“我能得……”

琅嬅二字在她唇齿间转了一个圈,到底是没敢吐出来。入府第一夜就对福晋直呼其名?她还没有这么有出息吧?

抬头却见琅嬅期盼地瞧着她,眼里尽是不加掩饰的纯粹喜爱,她一时之间简直要彻底忘记了自己刚刚要说些什么,只醉死在那深深凝视,仿佛包含了无限爱与珍重的眼波里——

福晋不像是在看从前只有过几面之缘的侍妾格格,简直是在看自己偏疼到骨子里的爱侣一般。

福晋怎么会这样看她?

高曦月脑中才闪过这个疑问,再看却又只瞧见福晋眼含泪珠,委屈可掬的样子,不由得哑了嗓子,哼哼唧唧挤出来一句:“能得琅嬅……姐姐疼惜,我实在高兴得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琅嬅这才破涕为笑,将她的手拉到自己的心口上:“能有曦月你这句话,我便是再安心不过了。往后我们两个风雨同舟,再生出什么事儿来都是不怕的。”

素练在旁边的神色几乎都要木了,天呐,这还是她对侧福晋和高格格忧心忡忡的主儿么?

主儿到底是开了窍,学会了演戏放下身段拉拢人,还是真要和高格格做一根绳上的蚂蚱了?

素练什么时候回来?她好能有个可以商量的人。

天大的馅饼一个又一个的砸在高曦月头上,砸得她本就算不得太灵窍的小脑袋瓜子更加晕晕乎乎的。她与福晋离得太近了,近到都能闻到福晋身上甜暖轻缓的香气,温煦又绵长,就像福晋这个人一般。

她这时候才突然发现,自己的手被福晋放在了她的心口上,手掌下是福晋温热丰润的身子,随着呼吸在她的掌心的起伏。

高曦月几乎是被烫到了一般匆忙收回手去,动作都快过了脑子的思考,还是撤回手她才意识到,自己这样是不是太生分不敬了,抬头有两分可怜巴巴地瞧着福晋,生怕自己的反应激烈坏了今日福晋对她突生的厚爱来。

琅嬅却丝毫没有责怪她的意思,温柔地拉她吃桃花酥,喝金橘龙眼团饮,样样都新奇,偏偏样样都极合她的口味。

两人一边吃点心,琅嬅一边温声细语地跟她说着话,聊得曦月彻底忘记了时辰,也忘记了今日来正院的目的。在谈兴正浓时还用了两盏青梅饮,高曦月半醉半醒之间,半推半就地歇在了琅嬅这里。

琅嬅支着头靠在软枕上,平和而温柔地长久望着曦月安睡时乖巧的脸,莫名想起了嬿婉从前养的小兔子来。

能与曦月再见一面,能这样亲密无间地陪伴一夜,她已经了却半生夙愿了,只恨不得时光停滞在这一刻。

可是——

她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在心中轻声告诉自己,只是这样还不够。

想着那团缭绕的紫气,她知道这个重来的机会与嬿婉有关,那是不是意味着,老天爷终于听到了她的祈求,要让许愿成真,让嬿婉投胎来做她的女儿,让自己有机会与曦月共白头呢?

琅嬅衷心地希望。

她将软枕放平,自己也挨着曦月睡下了。

明日就是见宝亲王和侧福晋乌拉那拉·青樱的时候了,她当好好养足精神才是。

否则,她真怕自己上去就活撕了他们。

她的命是要留着再见嬿婉,留着与曦月平安一生的,可不能浪费在这样两个不值得的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