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玄走后，日子变得更是寡淡乏味了许多。
不过我的伤势恢复的速度倒是明显变快了。到了临近农历新年的时候，我的身体已经基本和寻常人无二。经过龙城最权威的医学教授们集体会诊多次之后，钱程终于松口同意我可以从钱家私宅“出院”。
我就和一个锒铛入狱多年终得释放的囚徒一般激动不已，第一时间就订好了最快返程回东北的车票。我和灵通约好，我们一同回到那个有点儿萧条但却亲切的聊源小城去。
大炳和小花好事将近，过了年关就打算领证办酒，听说梅子也升职成了大堂经理。要是我运气不错，或许回去了还能重回酒店找个清闲的服务员差事。
而灵通就在龙首山脚下的算命一条街上，支棱个卜卦算命的摊子。以他玄门的本事和不要脸的底蕴在，想来肯定是不愁生意。
剩下的几日，我和灵通打算好好逛一逛这座历史悠久的宏伟古城。
来龙城也快一年了，哪天都是命悬一线，如履薄冰的度过着，如今也终于可以心无旁骛，心无牵挂的四下闲逛了。
我和灵通像是两个最庸俗傻叉的观光客一样，在故宫、长城、**……各大古迹景点之间马不停蹄的奔波拍照，直到夜色深了，这才找了个门面儿干净的东北菜馆儿歇脚。
那并不地道的锅包肉甜的粘牙，这让我更加思念起聊源小城的家乡菜味道来，心底归乡的心情似乎更浓郁了些。
一旁的灵通没动筷子，而是从背包中掏出几个已经凉了的干巴巴的汉堡，美滋滋的啃了起来。这一年周思锦带着他大街小巷吃遍了山珍海味，可不知为何，他却仍是最钟爱这玩意儿的味道。
旁边那桌的几个男人喝的有点儿大，正声音嘹亮激情高昂的谈论着国际局事。他们从叙利亚形势谈到贸易战危机，最后又从龙城房价，东扯西扯到了当今玄门天下。
“听说了么，东北那边神龙殿最近风头不小啊，现在都差不多可以和灵武门平起平坐了～”一个精瘦的男人喝了口小刀，神秘兮兮的开口道。
“听说了！这么大的事儿能没听说么。我还听说这俩门派明面看着和气，可私底下却斗得是你死我活呢！”旁边喝的酩酊大醉的中年男子大声嚷嚷道。他肥硕而圆润的啤酒肚裸露在外面，一如他的大嗓门一样突兀。
“哎呀，你可小点儿声！”精瘦眼镜男急了，埋怨“啤酒肚”道：“这灵武门在京中势力可大着呢！”
“啤酒肚”大大咧咧的仰头喝了口酒：“你看你那个怂样儿吧！怕什么啊！哪可能有大人物能来这种地方吃饭的。”
眼镜男咂摸了下，觉得他说得也有道理，有点儿为自己刚刚的过于谨慎不好意思起来，慌张用倒酒掩饰着尴尬：“哎呀，你也不别光说话啊，吃菜吃菜！
你刚才说这灵武门和神龙殿斗起来了？为啥啊？”
“啤酒肚”声情并茂，言之凿凿道：“为啥？为了女人呗！”
我和灵通互看了一眼，没想到吃瓜竟吃到自己头上了，一时兴起，赶紧竖着耳朵聚精会神的听了起来。
“我听说是周家大小姐看上那个神龙殿的少帮主。可这周大小姐原本是和钱家少爷早有婚约么，所以那钱家少爷气不过，就找了一帮人去捉奸，后来给那对男女堵在屋里，硬生生的砍掉了那男人一只胳膊。
后来那男人在龙城呆不下去，这就躲回东北继承祖业去了。这才有了如今的神龙殿。”
眼镜男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啊！我听说灵武门背后的金主就是钱家，而神龙殿的金主是周家，那怪不得这两家一直水火不容呢。”
一旁另一个圆脸儿男人插话问道：“灵武门？你说的是不是去年横空出世在龙城那个门派？我听说就是他们把龙圈儿主子给做了。”
眼镜男点了点头：“就是他们，这可是大快人心的好事儿啊！
你们说这龙圈儿势力垄断龙城多久了，听说这灵武门的小金爷可是平民代表，如今他带头儿把原来龙商学玄艺的阶级给打破，经过这次大洗牌，咱们这些小老百姓的日子，终于要好过了。”
啤酒肚饶有兴致的吃了几口花生米：“拉倒吧～什么平民代表，这都是做给咱们看的，说白了还不是为了赚咱们老百姓的钱。”
“哦？你这话何以见得啊？”精瘦的眼镜男人不解道。
“啤酒肚”意味深长的看着其余两人：“你还是想的太肤浅啦！要我说啊，走了孙悟空来了个猴，都是一样的。
你看眼下龙圈儿虽然没了，可势力不是已悄无声息的转移到了金家去了？”
圆脸儿男人焕然大悟道：“你说的没错！有个亲戚就是在周帮码头做货运的，所以我听到了些内幕，据说那灵武门的小金爷背景大的很，不但和钱家少爷交情颇深，还不知拿住了周大当家什么把柄，他们周帮从上到下，都对那小金爷毕恭毕敬唯命是从的。
这小金爷拿捏住龙城钱周两大财阀，岂不是在龙城一手遮天独大了？”
“啤酒肚”摇了摇头：“何止是两大财阀，如今四大玄门恐怕也都尽数被他收归麾下了。
龙城四大玄门之中，蓝雯死了，万花陵被百鬼门兼并；毒谷堂的毒长耳不问世事鲜少见人；彦家也中由彦鸣七那个不长进的接手了去，五行派更惨，竟换了个脸生的后辈上来做掌门。
我可听说了，这四大家玄门如今的掌舵者，可都或多或少和那小金爷有点儿渊源，想来都是他苦心积虑安插进去的自己人。”
圆脸儿男人和眼镜男人互看了一眼，敬佩道：“还是咱们海哥看的透彻啊！经你这么一分析，我俩是豁然开朗啊～”
“啤酒肚”一脸时代落幕的惋惜之情：“所以说啊～这阶级怎么可能消亡，不过是换了一种形式存在而已。”
……
灵通脸色一沉，要起身找他们几个算账，我赶紧拉住他劝道：“不过是几个莽人喝多了后的胡言乱语罢了，这些人以讹传讹，看到个扑棱蛾子都得给传成是瑶池仙子，你理他们做什么！”
我苦笑着摇摇头，还以为自己灭了阶级，却从未曾想自己反倒是成了阶级。
可再往下细想，他们说的话，又何尝不有道理。
眼下灵武门手握大权，门下保不齐有心术不正狗仗人势的家伙阳奉阴违，所以在那些弱势的人们眼中，龙圈儿和金圈儿本质上又有何不同呢！
不过这又有什么所谓呢！
正如一年前那些高位者们永远无法区分出底层的我是保安还是服务员一样，如今这些人也并不关心当权者究竟是姓龙还是姓金。
或许阶级的存在就注定了这世界必然会有误解。
又或许，误解才是这个世界最大的真相。
……
不过这些纷纷扰扰，都再也和我无关了。
我不过是个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普通人，我无法掌控世界，更无力改变世界。
我能做的，应做的，不得不做的都已完成，从明天开始，这世上再也没有什么所谓的“小金爷”，有的不过是个高中毕业浑浑噩噩当着酒店服务员的杨六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