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琴心的话,沈舒意愣了片刻,似乎从未想过会是这样。
所以,乾武帝对他这个儿子的宠信,有几分是因为真的爱重?又有几分是因为他无法争储的身份,以及这些受制于他的心腹?
琴心眼圈范红,声音哽咽。
“主上是真的喜欢您,以前主上做什么都兴趣淡淡,了无生趣,只有对您不一样。”
沈舒意沉默许久,沉声道:“你和剑魄先出去吧。”
琴心和剑魄对视一眼,有些焦急,可沈舒意说话向来说一不二,一时间,两人只好起身离开。
金珠和玉屏对视一眼,金珠小心翼翼道:“小姐,那还收拾东西吗?”
“先收拾吧。”沈舒意轻声开口,脑海里却不由得回想起琴心方才的话。
知道真相的人都要死吗?
她垂下眸子,想起当日在密林秋猎,和谢璟驰掉落山崖以后,那些消失的无影无踪的杀手和刺客。
所以,那时根本没有什么路过的将军相救,他能活下来,从始至终都是因为,他不仅仅是谢璟驰,他更是苍狼王。
一想到这,沈舒意便觉得荒诞,更觉得郁结于胸。
所以说,深受皇恩的谢璟驰、和于宫变中失踪的九皇子、以及覆灭陈国的苍狼王,竟然都是同一个人!
难怪她查了那么久,都没能查到昭王真正的身份。
沈舒意轻出了口气,依旧觉得烦乱。
若说他只是谢璟驰或九皇子,或许会更好猜一些,可偏偏他还有功勋卓绝的苍狼王。
三个迥然不同的身份,扑朔迷离,混杂在一起。
以至于每次她有所怀疑,却又自我否定。
真是荒谬!
“小姐,收拾好了,我们还走吗?”金珠小心翼翼的开口。
“走。”沈舒意声音冷淡,没打算这事就这么过去。
任由他有多少苦衷,她最恨的,就是别人骗她,尤其是她这么信任的人!
“好!”金珠应声。
沈舒意带人走出营帐,当下叫了九俦过来。
因为住在大营之中,所以她所带的全部人手并未都能跟进来,九俦带了一队人同她一道住在大营里。
“小姐?”九俦看着金珠收拾的东西,有些不解。
“去城内找家客栈,我们去外面住。”沈舒意沉声开口。
“是!”
琴心和剑魄眼见沈舒意来真的,不由得有些慌了,剑魄立刻跑去主营帐,给谢璟驰通风报信。
琴心则是追上前:“小姐!”
沈舒意看向她道:“依你和剑魄的身手,做个普通的婢女确实委屈,眼下战事不断,正是用人之际,你们就回他身边去吧。”
琴心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小姐你不要我们了吗!主子说过,既然我们被给了小姐,就是小姐的人!”
沈舒意唇瓣轻抿,杏眸疏冷,盯着她没有做声。
琴心有些急了:“小姐,你别赶我们走,若是我们回去,主上…主上也不会留下我们的。”
沈舒意收回视线:“那是你的事。”
说罢,沈舒意收回视线,没再耽搁,带着人打算离开大营。
只不过,走到门前,却被守营的将士们拦住:“郡主留步!王爷有令,郡主不得离开!”
沈舒意当真是气笑了,显然,谢璟驰这是预判了她的打算。
不过也对,他这个人狡诈如狐,聪敏过人,否则如何能把所有人耍的团团转!
“让开!”沈舒意沉声开口,九俦亦是握紧了亢龙锏。
那士兵的首领为难道:“郡主,您别为难我们,要是放您离开,我们的项上人头可就不保了。”
话落,一队拦在门前的士兵纷纷点头。
沈舒意气的不轻,不想对这些平日杀敌戍边的将士们动手,可谢璟驰此举分明就是拿捏住了她的心理,实在无耻!
恰在这时,剑魄匆匆回来,对着琴心摇了摇头。
沈舒意窝了一肚子的火,转身走回主营帐:“我要见苍狼王!”
侍卫沉声道:“郡主请回,王爷不在。”
沈舒意气笑了:“那我要见谢璟驰。”
“谢大人也不在!”
“那谁在?”沈舒意声音冷厉,合着谢璟驰这是要软禁她,又不打算见他了?
这时,扶光匆匆跑上前:“郡主,元夏来袭,王爷率军迎战去了,怕是要晚些才能回来。”
一句话,怼的沈舒意哑口无言。
毕竟,一个时辰前,元夏大军确实派人攻城。
沈舒意只觉得一肚子火没处撒。
扶光当下道:“王爷说,您要是来见他,可以到营帐中等。”
说罢,扶光便请沈舒意进入主营帐。
沈舒意站在帐前沉默半晌,终究还是转身离开。
依她如今的身份,留在苍狼王的主营帐中太久,并不合适,尤其帐中无人,传出去,只会惹来非议和不必要的麻烦。
沈舒意心中憋闷,一肚子火无处发泄,索性去了医所。
源源不断的伤兵被运送回来,包括连城先生在内的郎中和军医们,一个个忙的不行,头也不抬的替人治疗包扎。
沈舒意才到,就看见一名士兵满腿血迹,被担架抬了过去,随后,一名郎中匆匆上前,替他检查。
“这腿…怕是保不住了。”
“不要,我的腿!不要锯掉我的腿……”
那方才还忍着剧痛一声不吭的男人,一听这话,忽然间就哭了起来,像是所有的伪装和坚强,在这一刻,骤然崩溃。
战争的残酷,在这一刻,变得具象化。
空气里浓重的血腥味,和一眼望去,数不尽的伤兵,都为这座城池染上了一抹凄凉和悲壮。
伤亡从来不是一串数字,而是一个个真实的生命,一个个满怀希冀的家庭。
沈舒意收回思绪,当下带着几人上前帮忙。
医所里的气氛沉闷压抑,却又无比平静,状态尚可的依旧若无其事的插科打诨,吹嘘自己刚刚斩杀了几个敌军。
伤的严重的或哭或笑,哀嚎声不断。
可不论怎样,这里的将士们、甚至是医所的郎中们都已经麻木。
凉州这座城池就是如此,三天一小仗,五天一大仗,这似乎成了他们生活的日常,在伤痛和生死间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