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贵人生产预估在九月底,而彼时,李常素在甘洛宫已经住了小一个月了,这会儿也渐渐的习惯了,也愿意同人说话。
用过晚膳之后,按着时辰,沈全懿纵容这几个孩子玩儿了一会儿。
后将孩子们安顿回去睡一下,自己正准备歇息。
却听着外头,又一阵儿脚步声儿传进来,她支起身子,窗外朦朦胧胧的灯光映入眼帘,才穿上鞋从软塌上下来。
门儿上就有了人,她还没来得及说话,下意识先福身行礼。
“嫔妾不知圣驾来,失礼之处,望陛下见谅。”沈全懿动动有些发麻的脚。
“有些时候没来看你了,只是看样子还是来晚了,也不搅扰孩子们了。”
银黄色的衣袍从自己的身侧擦过,李乾淡漠的声音落下来:“你们都下去。”
殿内跟进来的宫人退了出去,沈全懿缓缓起身儿,又转了头,看着软塌上闲闲躺着的李乾。
“嗯,你瘦了许多。”
眯着眼睛,李乾看着眼前的人,抬了抬手,沈全懿微顿,随即上前几步,抬手牵上李乾的手,李乾用了一些力气,把人拉进了自己的怀里。
“常素在你这儿。”
李乾的声音尚且算的平静,明明是疑问句,说出来的话是陈述事实,窗外的雨声将他的声音冲淡了许多,只是落在沈全懿的耳朵里,依旧是沉重万分。
屋子里空气充满温意,地上的鎏金开光錾花双耳三足铜香炉,点着熏香,它渐渐的升起来,与屋子里所有的气味混在一起。
闻着就是头晕脑胀,让人昏昏欲睡。
“是,不过一切还是看陛下的心意。”
沈全懿嗓音轻轻的,李乾闭着眼睛,哼了一声儿,他翻身儿躺好了,他没换衣裳,就此和衣躺下,方才呵斥了伺候宫人,这会儿沈全懿想着为他换衣。
却见其紧闭的双眼,她将心思按下来。
“你说,顾妃当不当的起中宫之位。”李乾忽然问了一句。
沈全懿眨了眨眼睛:“顾妃娘娘如今在后宫,已经是嫔妾等姐妹中身份最尊贵的,现在协理后宫多时,一切做的都稳妥,何况…又是太子生母,自然是最合适不过的。”
没有说当不当的起,沈全懿这话又是四两拨千斤。
“你没为稷儿打算什么。”
问题还在继续,沈全懿微微垂下头:“稷儿是陛下的儿子,陛下自有决断,嫔妾对他们姐弟没有什么期盼,只是平安顺遂的,过一辈子就好。”
“说的真好。”
李乾忽然睁开眼睛,伸手将沈全懿下巴抬起来,他继续道:“为什么?嗯?”
沈全懿眸光微动,她的心急促的跳动着,不肯说话。
“你胆子不小,敢和辰太妃勾在一块。”李乾声音冷硬,大概是早就想质问了,不过为什么之前不问,沈全懿没想明白,总之就她的心里自然是不想回答这个问题的。
她抬起头,直视李乾的目光:“为的是自保,嫔妾不敢冒犯陛下,可是自保总要如此,现在陛下处死嫔妾,嫔妾无话可说。”
没有想象中的怒火,李乾眼神阴冷:“你许了辰太妃什么。”
“我们都一样,为了活着,为了自保。”
沈全懿声音依旧平静,她说完了,欲起身儿跪下来了,可是李乾却紧紧的钳住她的手,制止了她的动作。
“行了,朕累了,睡吧。”
他忽然转变态度,沈全懿有几分措手不及,李乾松了手,就安然的睡下了。
沈全懿呆坐了一会儿,才回过神儿,目光不觉得落在了李乾的身上,他一进来就胡说她瘦了,现在看,真正瘦了的人是李乾。
他面颊看着颧骨微凸,身形消瘦,眼下乌青一片,真是沧桑了许久。
沈全懿久久不语,才爬上软塌,她和着衣裳躺着,要说心里话是,两人都是不这么亲密的相处,如此挨着还真是有一些不大习惯。
她靠近李乾背,身前人应该是睡着了,往前凑一凑,她嗅到脖颈处的酒气。
沈全懿闭了闭眼睛,慢慢转身儿,她平躺着,耳边是淅淅沥沥的雨声
从感愿寺回来受伤的那只腿脚,这会儿有些不舒服,她小心的弯了弯腰,将自己半缩卷起来,抬手一下一下轻轻捶着那酸胀的一处。
“是那时受的伤吗?”
沈全懿不知道李乾是什么时候醒来的,她的动作微顿,轻声儿道:“有劳陛下挂怀,伤早就好了,没事儿了。”
“不要怪朕,朕要顾全大局,难免要有一些牺牲。”
李乾话落,就无言可对,扭过身又恢复安静,沈全懿心跳如雷,“大局”什么样儿的大局,大家都心知肚明,她的脸一条贱命,确实算不得什么。
渐渐的他松开了手,将被子紧紧的攥着,如今迷糊之中,才阖眼。
而此刻夜已经很深了。
窗外的雨渐渐大了起来。
刘氏和秋月二人再也是睡不着,守在门儿上,秋月裹紧了衣裳,看着空中忽隐忽现的雷光。
轰轰的响声儿,砸在她们的心头儿上。
不知道为什么李乾深夜来此,她们也没那个胆子观天颜,因此也不知道李乾是怀着如何的目的。
思绪放空。
视线之中却呼的冲出几道身影来,他们顶着油伞,匆匆跑来,急促的脚步,踩在地上或深或浅的水洼中,溅起一片片水花。
张德生在房下站着,眼睛最尖儿了,一眼就认出来人,他立刻上前:“可是贵嫔娘娘跟前儿的?是不是媚贵人要生了?”
那内侍被浇了个透儿,抬手一抹脸,雨水迷了眼睛,朝着张德生连连点头:“是,您猜的不错,媚贵人发动有一个多时辰了,一直不见小主子,如今接生的嬷嬷说,怕是难产。”
刘氏眸子紧缩,张德生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她扭头看着张德生已经准备通报了,抬手她让秋月做好准备,这种事儿,沈全懿大概率也是要跟着一块儿去的。
一道惊雷从劈下,将睡梦中的沈全懿惊醒,她捏紧了被子,缓缓的坐起来,额头一下一下的抽动着,她朦朦胧胧地睁开眼睛,抚上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