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这是人族和妖族在大局观上相互的看法,青鸾自然也不例外。
“请恕我直言,以前鸾鸟族好像从来没有和人族有过交集,不知您这话从何说起?”
她微微侧头,眼神中带着恰到好处的困惑,声音清脆,但明显带着试探的意味。
安德明脸上的笑容不变,仿佛早已预料到青鸾会故意这么说。
双方本来就是没有什么交集的,能凑在一起,自然是因为冰鸾的原因,但他们都想让对方先提出来,以此才好给自己留下话语中的退路。
青鸾害怕人类直接用冰鸾来要挟她,而安德明只是因为这个事情还没有和冰鸾沟通过,他选择了保守的开局。
冰鸾的作用,暂时就全当是个引子。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缓缓转身,负手而立,目光投向远处。
那里,巍峨连绵的御魔长城如同一条钢铁巨龙盘踞,巨大的能量禁制在墙体上闪耀明灭。
“鸾鸟族,以极快的飞行速度闻名于妖星,但是战力在同阶当中,最多也只能排的进中游水平。”
安德明的声音在风中显得格外清晰淡然,却字字敲打在青鸾心里。
“依附于妖星第二强族凤族羽翼之下,在弱肉强食的妖星,确实可以免受其他族群的欺凌。”
他顿了顿,目光并未收回,仿佛在欣赏长城的宏伟,又仿佛在透过长城看向更遥远的未来。
“但我想,你们在凤族的‘庇护’之下,日子……恐怕也并非外人想象的那般自在吧?
那份沉重的‘依附’,滋味如何?”
青鸾的呼吸骤然一窒!
当日御魔殿内,各族强者汇聚,鸾鸟族与蛟龙族在凤族面前那谨小慎微、甚至有些卑微的姿态,确实被许多目光收入眼底。
那是无法否认的尴尬。
她的脸色瞬间绷紧,如同覆上了一层薄冰,目光闪烁不定,贝齿下意识地轻咬了一下下唇,终究还是选择了沉默。
承认?那是自取其辱,也是背叛凤族。
否认?在安德明这样的存在面前,显得苍白而可笑。
安德明缓缓收回远眺的目光,重新落在青鸾脸上,将她细微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
他的语气依旧温和,甚至带着一丝长辈般的包容:“你无需如此防备。
对我而言,你不过是一位小小的妖王,对于整个人类联邦来说,你们鸾鸟族,也仅仅拥有十多位八阶妖王,仅此而已。”
他平静地陈述着冰冷的事实,不带丝毫贬低,却更显残酷。
“你应该很清楚,没有诞生九级圣灵,即便你们全族合力,在我面前,也翻不起一丝风浪。
所以,你大可不必担心人类会有害你们的想法。
即便我们最终无法成为朋友,今日所言,也只会留在此地,不会有第三人知晓。”
“九级圣灵”!
这四个字如同最尖锐的冰锥,狠狠扎进青鸾的心口,也是压在所有鸾鸟族人头顶的一座大山。
凤族的所谓“庇护”,是以整个族群的付出为代价!
他们提供了还算安全的栖息环境,让鸾鸟族繁衍壮大,却也彻底断绝了鸾鸟族晋升圣灵的可能性。
鸾鸟族,成了永远无法真正翱翔九天的笼中鸟。
一股深沉的苦涩从心底弥漫开来,几乎要冲破喉咙。
青鸾的嘴角牵起一个极其勉强的弧度,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干涩。
“阁下明鉴,凤族……确实为我们提供了强大的庇护,有得必有失,有些事……也是我们鸾鸟族应当付出的代价。”
她的话语如同浸透了苦水的羽毛,轻飘飘落下。
其实鸾鸟族付出的又何止是一些代价!
从最初的进贡“保护费”,到如今已经完全丧失所有自主权,连族中后辈的培养方向、资源的分配都需仰凤族鼻息,依附早已演变成彻头彻尾的奴役!
这层遮羞布下,是血淋淋的等级压迫。
安德明似乎看穿了青鸾话语背后的屈辱与不甘,他微微颔首,语气不变,却将话题引向更残酷的未来。
“你的想法,若放在和平时期,或许还能苟安一时,鸾鸟族甚至可以想办法隐忍蛰伏,厚积薄发。
但现在,魔族降临在即!
这场战争,无关利益,只有你死我活!
不用我说你应该也很清楚,这场战争绝不可能短时间结束,而是旷日持久的灭族之战!”
安德明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山岳般的沉重,压得青鸾几乎喘不过气。
“在这样曾经席卷整个妖星的滔天洪流中,又有那个所谓的妖狱之门名额的竞争,若鸾鸟族依旧固守现状,不作任何改变……”
“最终的命运会是如何?我想你应该比我清楚。”
话音落下,青鸾如遭雷击,陷入了更深的沉默。
一股寒意,从脚底瞬间蔓延到四肢百骸。
安德明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刀,无情地剖开了她一直刻意回避的未来。
她看着远处御魔长城上,小黑点般的身影,想到雾影花谷前线那些族中精锐妖王。
拥有自主权的妖族是可以回去的,但他们鸾鸟族还能回去吗?
如果他们都战死在这里,族地中那些尚未成长起来的幼鸟,那些因为受伤失去战力的长者......他们的下场会是什么?
失去了这些中坚力量,鸾鸟族在凤族眼中,还有什么价值?
一个潜力中上、却没有实力、只剩下老弱妇孺的附属种族?
凤族麾下,从不缺少渴望依附、充满潜力的妖族!
等待鸾鸟族的,无非是两种结局。
被无情抛弃,成为散修妖族,甚至在妖星的残酷法则下无声消亡。
亦或者,沦为更低级的奴役,被榨干最后一丝价值,在屈辱中苟延残喘!
投靠人类?
这个念头在青鸾脑中一闪而过,随即便被她自己掐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