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斜斜地打在便利店的玻璃上,我捏着最后一张五块钱纸币站在冰柜前,指尖在可乐和矿泉水之间犹豫了三秒。身后突然传来“咔哒”一声,是伞骨收起的轻响,带着潮湿的水汽漫过来。
“不好意思,能帮我拿瓶乌龙茶吗?最高那排。”女声有点闷,像被雨泡软的棉花。我踮脚够下来时,她正低头甩着头发上的水珠,发梢的水珠子弹在我手背上,凉丝丝的。
“谢谢。”她接过瓶子时指尖碰到我,像两块温凉的玉轻轻撞了一下。我这才看清她眼睛,瞳仁是浅褐色的,睫毛上还挂着碎雨珠,笑起来右眼尾有个小小的梨涡。
那天我在便利店躲了四十分钟雨,林晚星买了两包纸巾,我们一人用了一包擦湿漉漉的裤脚。她是隔壁花店的店员,说今天早班没带伞,“其实是出门时看天太蓝,觉得下雨是骗人的”。她说话时总爱轻轻晃手里的瓶子,标签上的水珠顺着指缝往下滑,滴在便利店的塑料地板上,洇出小小的水痕。
后来我成了花店常客,借口买向日葵,其实是想多看她几眼。她包花时很专注,下唇会轻轻抿着,剪刀咔嚓咔嚓剪花茎的声音,比便利店的冰柜嗡鸣好听一百倍。有次我盯着她绑丝带的手指发呆,她突然抬头笑:“陈默,你再看,这束花要多收十块钱观赏费了。”
我手忙脚乱掏出钱包:“加钱也行,能多看会儿吗?”她脸一下子红了,转身去整理玫瑰,耳尖红得像刚摘的草莓。那天她多送了我一小束洋甘菊,说“看你总皱着眉,这个能让人开心点”。
第一次约她吃饭是在秋分,我提前三天就在备忘录里写菜单,结果到了餐厅还是紧张得把“要一杯柠檬水”说成“来一瓶酱油”。林晚星笑得直不起腰,眼泪都出来了,说:“陈默,你是不是怕我下毒啊?”我窘得想钻桌子底,她却突然伸手覆在我手背上,掌心温温的:“别紧张,我也很紧张。”
她手心有淡淡的花香,是混合了百合和茉莉的味道。我盯着我们交叠的手看,突然觉得餐厅里的背景音乐、邻桌的谈笑声都模糊了,只剩下她指尖的温度,像春天最早冒头的嫩芽,轻轻挠着我的心。
冬天来得很快,我住的老小区暖气总不热,林晚星知道了,第二天就抱来一床厚棉被,说是她奶奶织的,“我盖着嫌沉,你骨架大,正合适”。被子上有阳光晒过的味道,还有她身上那种熟悉的花香。晚上我裹着棉被看电视,总觉得被子里藏着她的影子,连呼吸都变得甜甜的。
跨年夜她值晚班,我提着热奶茶去花店。玻璃门上结着薄霜,我哈着气擦出一块透明的地方,看见她正对着镜子给自己编辫子,编到一半手滑散开,懊恼地噘嘴。推门进去时风铃叮铃作响,她回头看见我,眼睛亮得像落满了星星:“你怎么来了?”
“怕你一个人跨年孤单。”我把奶茶递给她,杯壁上的水珠沾了她满手,她却不在意,吸了一大口说:“珍珠煮得正好,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咬珍珠?”其实我问过花店老板娘,问了三次才敢问出口。
零点的钟声敲响时,外面突然放起烟花,橘色和紫色的光映在她脸上,忽明忽暗。她突然凑近,在我脸颊上轻轻碰了一下,像一片花瓣落下来。“陈默,新年快乐。”她声音很轻,带着奶茶的甜气,“其实我等你主动很久了。”
我愣了三秒才反应过来,一把将她拉进怀里。她个子比我矮一个头,正好埋在我胸口,发顶蹭着我的下巴,软软的。外面烟花还在砰砰地炸响,我抱着她,觉得整个世界的热闹都比不上怀里这团温软,比不上她轻轻揪着我衣角的力道。
后来我们搬进了带阳台的房子,林晚星在阳台种满了花,从春天的郁金香到冬天的水仙,一年四季都有花香飘进卧室。每个周末早上,我都会被她浇花的声音吵醒,她总爱哼跑调的歌,“啦啦啦,陈默是个大懒虫”,然后把带着露水的玫瑰插进我床头的瓶子里。
有次我出差,在外地酒店接到她电话,她声音带着哭腔,说养了半年的薄荷被暴雨淋死了。我连夜坐高铁赶回来,凌晨三点敲开家门,她穿着我的 oversized 卫衣,眼睛红红的像兔子。“你怎么回来了?”她扑进我怀里,眼泪蹭了我一肩膀。
“怕你把薄荷的葬礼搞成追悼会。”我刮她鼻子,却被她按住手。“陈默,”她抬头看我,睫毛上还挂着泪,“我不是哭薄荷,是想你了。”
那天后我学会了在出差时每天发三十条消息,告诉她早餐吃了什么,客户的领带多好笑,傍晚的云像不像她画的。她会一条一条回复,配上傻乎乎的表情包,说“阳台的茉莉开了,等你回来摘”。
求婚是在我们相识三周年那天,我在她常去的那条河边摆了蜡烛,结果风太大,刚点着就被吹灭了一半。我手忙脚乱护着剩下的蜡烛,林晚星站在风里笑,说:“陈默,你这求婚也太潦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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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单膝跪下,举着戒指的手在抖:“可能我这辈子都这么笨,连求婚都搞砸,但我保证,以后你皱一次眉,我就给你摘一朵花;你掉一滴泪,我就给你买一杯奶茶;你想散步,我就陪你从春天走到冬天……”
话没说完就被她捂住嘴,她眼睛亮晶晶的,泪珠子却掉在我手背上:“我愿意。”她把戒指套在无名指上,尺寸刚刚好,“其实我上周就发现你藏在衣柜里的戒指盒了,笨死了,藏在旧球鞋旁边。”
婚礼那天林晚星穿婚纱,站在红毯那头朝我笑,右眼尾的梨涡还是那么甜。我走过去牵她的手,她手心还是有淡淡的花香,和第一次在便利店碰到时一样。交换戒指时,她在我耳边轻声说:“陈默,你看,那天的雨没白下吧?”
我望着她浅褐色的眼睛,里面映着教堂的彩绘玻璃,映着头顶的水晶灯,最后都变成了我的样子。外面阳光正好,风从敞开的窗户溜进来,带着远处传来的花香,像极了我们初遇时那个潮湿又明亮的午后。
现在每个下雨的日子,我都会想起便利店的那次相遇。林晚星靠在沙发上看书,我给她泡柠檬水,她会突然抬头说:“陈默,你看,今天的雨和那天一样大。”我走过去坐在她身边,她就会把脚翘到我腿上,书页上的影子落在她脸上,温柔得像一片云。
原来最好的浪漫,不是惊天动地的誓言,而是下雨天共撑一把伞时,肩膀轻轻靠着肩膀;是冬天裹着同一条毛毯,看老电影看到睡着;是你眼里的星光,刚好落在我伸出的手心里,从此再也没离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