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蔺貂寺来不及收拾自己凌乱的心情,只能赶紧跪拜,连忙答应下来。
林憬这一胎一直生到深夜,终于落了地。
事实上,作为第二个孩子,产婆还很少见到能生这么久的。
林憬已经没有力气了,全靠药物吊一口气,才勉强撑下来。
林憬已经顾不上查看魏枳去了哪儿,他只知道孩子生下来了,房间里还回荡着孩子细弱的哭声。
这孩子活下来了。
林憬拼命想要坐起来,忍着疼,问的第一句话是:“孩子有奴印吗?”
林惋抱着那个浑身是血的婴儿,在面孔的血污上,看见了他眉心的奴印。
有奴印往往暗示着这孩子可能没有灵根。
林惋心中稍微松了一口气,连忙回应他:“有!是个男孩!”
林憬伸出手,显然是想抱抱他。
可他的手刚伸出去,平江仙却忽然出现在林惋身边,脸色平静地催促他道:“先带孩子去测灵根。”
林憬的神情恍惚,表情像是完全僵住。
他用很小很小的声音求饶,说:“怎么还要测灵根呢?他不会有的……他像我一样……是个……是个金盏……”
话还没说完,平江仙走到他面前,伸出手来,抚摸他的额头。
林憬的额头上一层冷汗,显然已经脱力。
“你受苦了,陛下说,会封你为皇子妃。”
“什么?”
林憬精疲力竭其实压根没听明白对方对方在说什么,什么皇子妃?什么受苦了?他只知道那孩子自己还没抱过,甚至连他长得什么样都不知道。
他们这次采取了一个既准确又迅速的测灵根方式。
林惋很为难地把孩子抱出去,心里原本存了念想,以为这孩子十之**不可能那么幸运。
可没想到,试验出来的结果却让他说不出一个字。
平江仙等了他许久,也不见他进来,于是差人去催。
林惋脸色惨白地进来,怀里是孩子呜咽的哭声。
“有结果了吗?”
林惋知道瞒不过他,轻轻咬着下唇,回答道:“是……是雷灵根。”
极其荒谬,但显然又极其幸运。
林憬此时已经渐渐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他只是感到对方不肯把孩子给自己,他挣扎着坐起来,想要跟他们讨要孩子。
平江仙一边嘱咐林惋,让他立刻把孩子抱走,一边挡住林憬,安慰他道:“孩子我们会送给更稳妥的人照顾,以后你可以做大殿妃,殿下……会对你好的。”
平江仙这话说出口,都觉得有点儿可笑。
说真的,他自己都骗不了自己。
魏枳如果知道魏渊明的安排,怎么可能会善待林憬?
“孩子还给我!你们把孩子还给我!你们为什么说话不算话?你们没有说过要把孩子带走!把他还给我!”
林憬的力气本来就已经用尽了,如今的剧烈挣扎只会让他越发无力。
他辛苦隐瞒,用尽力气想要留下的孩子,就这样被人轻而易举地带走。
恰如蔺貂寺所说,一个金盏奴,却能接二连三生下这么多有罕见灵根的孩子,这真不知道是他的幸运还是不幸。
而在这其中,尤其是林惋,最不敢直面林憬。
他把林憬带到这儿,原本是为了保护他,没想到却成为抢走他孩子的“帮凶”。
这些天他一直没有勇气靠近林憬的房间,只因生怕看见对方失望的神情。
这些天里,林憬被赐婚给魏枳的事情在整个国内掀起了轩然大波,大家都对此事议论纷纷,魏枳想来早就知道了这事,但自始至终,作为这个事情的男主角,他却像是缩头乌龟一样,不见了踪迹。
毕竟他在那些皇子之中强的太过耀眼,且不久之前还带回了一个金鸣国的皇子,扬言要让他做自己的伴侣。
没想到转眼之间就跌了这么大一个跟头,成为了所有人的笑柄,断绝了所有的前程。
在这么出糗的情况下,躲起来,总比让人戳着脊梁骨骂好。
可是,这个魏枳一躲就躲了好久好久。
一直等林憬生了孩子三个月多,都没有再露面过。
他好像就这么把林憬丢弃了,作为钦定的大殿妃,林憬既没有等来任何的赏赐,也没有等到婚礼或者是婚服,他像是一件被用完的衣服,就这么被遗留在了国师府。
在失去孩子最初的那几天,林憬有点儿意识不清,这可能跟他失血过多以及过于疲惫有关。
等他的意识稍微清醒一点,他就开始发疯,而他发疯的方式无外乎抱着那个空荡荡的盒子掉眼泪,别人问他在哭什么,他会告诉对方,孩子还在里面睡觉,让他们小点声问。
而当大家看着那空空如也的盒子,都觉得这个人大概是疯透了。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他生下孩子半年之后,平江仙看在他精神不太正常的份上,并没有立刻提出挖灵根的事,而是让他继续好好休养。
可修养的结果却是林憬一直在默默发疯,移植灵根的事一拖再拖。
魏渊明那边颇有些不满,托人来问他到底在纠结什么。
平江仙难得为不相干的人说了句话:“陛下未免操之过急,这好歹也是一条性命,他现在情况这么差劲,若强行拔了他的灵根,只怕会闹出人命。”
“可他生下孩子都已经半年之久了,陛下那边已经等不及了。”
“再等不及,也不能杀鸡取卵吧?人皇陛下这般不顾及父子亲情,未免让人有些胆寒了。”
一席话倒是把蔺貂寺堵得无话可说。
说真的,他也觉得这些人对林憬太过苛刻了些。
蔺貂寺想起自己跟他也算有过一点父子情分,又可怜他这几年过的十分悲惨。
最后他缓缓叹了一口气,换了一种比较关切的口吻,问道:“他现在怎么样了?我……能去看看他吗?”
平江仙对他的关心有些意外,不过犹豫片刻, 他还是点了点头。
蔺貂寺心情复杂地跟着对方来到了林憬房外,透过窗户,他看见里面有一个巨大的铁笼子。
房间里面并未点灯,看起来还是阴郁。
蔺貂寺看到这一幕,略微有些心酸。
这阴暗的空间或许让他想到了这孩子曾经住过的奴舍,在那个昏暗窄小的天地里,他常常张着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像是只小狗一样,期待着他从勤政殿回来,陪他说说话,等他关心一下自己,或者是等他带回一些没动过的残羹剩饭,改善自己的伙食。
他问平江仙:“这怎么……怎么还有这个东西呢?”
“他会自残,我们怕外面关上门看不见他,所以在里面又安置了个笼子,并且让人在里面时时刻刻盯着他。”
平江仙也很是无奈,他已经在尽量保护林憬的性命了。
蔺貂寺听到这话,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主动要求进去跟林憬说两句话,平江仙应允了。
房间里面虽然很暗,但林憬收拾地还挺干净,看来平江仙的人的确有好好照顾他。
林憬缩在铁笼的角落,抱着那个竹盒子,目光游离,嘴里轻轻哼着歌,像是在哄着摇篮中的孩子。
蔺貂寺叫他多罗,林憬也没回应。
“哎,好好的人,怎么就被折磨成这样了?依我说他们也是……”
话到嘴边,这才想起来,他不能说主子的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