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熟人来了
张三里道:“老辈的人说,这进山的路径是仙人摆得**阵,寻常人很难穿过进到这山里来。”
听张三里一说,吴少不由地站了起来,向山下望去,果然见那些小路与山石的设置,有许多人为痕迹,隐隐构成了一个复杂的阵形,只是吴少对阵法了解有限,一时看不出是什么阵形。
张三里说的不错,从山上看下去,这山间小路,有些地方明明不需要路,但却有意修了一条,那意图再明显不过了,就是为了迷惑别人,但若是身在进山的路途中而不是站在这山坡上,是根本看不出其中的诀窍的。
吴少相信赤豆谷的大墓肯定是真的,但那对他毫无意义,他不想盗墓发财。但张三里说的山下迷宫的事,却让吴少安心不少,他相信,太清宫那些人要想闯到这儿来,恐怕不是那么容易。
接下来的日子,吴少与张三里混得更熟了,打起柴来也更加卖力,比刚入山时砍得柴要多出几倍。
这期间,吴少的一条主脉崩溃了,真气流失了一大半,吴少也仅仅有一刻时略感失落,随即便将之抛诸脑后。
吴少有时便站在赤豆谷边看赤豆秧的生长,看那些秧草从地里嫩嫩地钻出来,慢慢成长,随即开花、结豆荚,看豆荚炸裂,撒落一地红豆,渗入泥土中,再次生根发芽,有时一看就是一个整天。
又过了些日子,吴少开始学着张三里做另外一件事——拣石头。他在张三里堆满石头地方的附近选了一处地方,摆下了他的第一块石头。
对于吴少的这些举动,张三里根本不太关心,他终日有自己的事要忙,似乎根本不会注意到吴少。
天气越来越冷,草屋已经挡不了多少风寒,吴少感到全身瑟瑟发抖,每日里他发觉起身都有些困难了。那种寒气从他上身逐步向下身漫延,吴少知道,若是漫延至全身,那就不仅是经络崩塌,他全身都会僵硬而死。
吴少早已放弃疗伤的尝试,每天努力地找些石头,营造他的长眠之穴,余下的时间便安静沉思,回顾他走过的路,从花涧村,姜园、昆玉山,再到泰王府、扬州城、碧岸山,从汉钟山地穴到白慈观,再到十万大山和天鼎山……他发觉有许多细节他似乎记不起来了,只能记个大概,但他也没有努力去想,他已不想多耗费心思了。
张三里有一天告诉他,目前已近年末,官府在这个时候也不会前来征兵,他要下山与家人们团聚并一块过节了。
吴少只是点点头,并未多说什么。
张三里给他留下一些干粮,并告诉吴少可以睡在自己那间草屋里。临行前,他仔细地看了一眼吴少,这才转身走了。
吴少在张三里最后看他的一眼里,找到了一丝怜悯,吴少心中却波澜不惊,但那怜悯中的含义吴少却也十分明白,这,怕是两人在阳世间的最后交流了。
十几天后,吴少已经冷得无法入睡,他干脆不再尝试睡觉,而是长时间的坐在自己的草屋里,静静感受着周围的一切,等待那个时刻的到来。
张三里留给他的干粮他没动,他也没有搬到张三里的草屋里,如果真的就此死去,他也不想再将秽气沾染给张三里的草屋,尽管吴少相信张三里并不在意。
最后那几天,吴少根本不去想体内寒气的事,而是四顾着周围,这样一来,他反而感受不到那般寒气刺骨带来的疼痛。
赤豆谷前后,万木萧萧,草枯石白,给人一种远古恒久的洪荒感觉,至午后,天空开始飘起雪花,不长时间,将周围的一切荒凉掩盖住了。
在这片大雪中沉沉睡去不再醒来,倒也不错,吴少心中转着这样的念头。
那雪至初夜方才停下,大雪后的赤豆谷又呈现另一种景象,到处洁白一片,分外的安静、圣洁,唯有山谷入口处那些赤豆泛着绿色,而且在雪光的映照中,更显得极为苍翠欲滴。
“倒也古怪,这赤豆竟然不怕雪,下了这大半天,竟然并没有将赤豆秧覆盖住。”
吴少强支着身体,慢慢爬上谷口,站在了那片赤豆秧前,他发现,那些赤豆秧竟然比平时更为生机盎然,似乎它们对下雪是非常欢喜的。
吴少猛然想着大雪后花涧村一群玩童嬉戏的场景,心中忽然涌出一丝喜悦,这一刻,他发觉生命是多么神奇和美妙。
“鲁兄弟,你朋友来找你了。”一个声音打破了宁静。
吴少听出了张三里的声音,心中微觉得奇怪:张大哥不是说回家陪家人过节去了么?他说我的朋友是谁?
刚想到此处,便见两条人影从山下显出身影来。
是剑客!吴少只一眼便断定来者的身份,同时他也隐隐认出了其中一个身影——道尊向北。
只见两个人快速上了山坡,略略一瞧,直奔那两间草屋而去,短时间内又现出身来。
“这里没人,但应该就在附近。”
很快他们便发现了雪地上的脚印,两人相互看了一眼,左右一分,沿着脚印走向谷口,但在一片赤豆秧前,脚印消失了。
“脚印明明在此处,怎么会没有人?”向北的声音奇怪道。“难道是进入谷中去了?”
“倘若他进了谷中,那一定必死无疑,这赤豆秧的厉害我可听说过,最是邪门,前几年一伙‘采玉人’试图进谷,但搭上了几条性命还是又退了回来。其中有一位自恃轻功盖世,想要从这片草秧上面过去,但却被缠住了脚印,拖入秧草中不见了踪影,十有**是丢了性命。”
“待我试试!”道师向北道。
随及他一扬手,将宝剑抽了出来,凝聚真力,低喝一声,剑气向前挥去,只听得噗噗声响,眼前一大片赤豆秧苗被一扫而断,断落的草秧纷纷坠地,一片空间被开开辟出来。
“并没有传说中那般神奇。”向北嘿嘿冷笑。
但笑声未歇,便见方才劈开的那片空间,秧草竟如活了一般,纷纷动了起来,不过几个喘息之间,空间便如被分开的海波一般,重新合拢起来。
“厉害!”向北道师吸了口冷气道。
另一个黑影弯下腰去,试了试那几个脚步,复又起身道:“这些脚印已经冻住,看来留下的人已经去得久了,咱们还是四下找找看。”
向北道师点点头。两个人商量了几句,离开原地,分头寻找痕迹。两人约定发现了那小子,立即出声示警,且不可独自与之对敌,因为并不知道那小子现在是不是已经恢复了真力,倘若恢复了,单独一个人可能无法对付他。
向北和他的同伴去了一会儿,吴少才略略长舒一口气。
向北和他的同伴万万想不到,他们站在赤豆谷口说话时,吴少此时正趴在离他们不足一丈余远的赤豆草秧之中,若是方才向北尝试的那一剑稍微偏一点方向,也许剑气便能扫到吴少身上。
一丈余远,按常理来说,凭借强大的真力感知,向北没有理由发现不了身边有人,但此时的吴少,真力已经崩溃地差不多了,余下的真力被牢牢束缚在一些经络中,现在的他与常人几乎并无二致,更加上他体气寒气压抑了他散发的丝丝体温,就算是向北这样的大道尊,也没有发现周围的异常。
当时听到张三里的声音,吴少便想出言打招呼,但他听到“有朋友来时”,及时住了口。两个黑影一现身,吴少便认出其中一人正是向北,便大约猜到了原由,估计太清宫余光、向北一伙并没有打算放弃追寻他,想必在周围转了一圈便来到赤豆谷,不知怎么从张三里那里得到了吴少的行踪后,便欺骗他带着两人进了谷中,一听张三里呼喊,知道吴少可能就在附近,便迅速出手。
若在前不久,也许见到向北出现,吴少可能不躲不闪,甚至眉头也不皱一下坦然面对死亡,但现在吴少心里却忽然升起一份求生的**,他见白白雪地,根本躲无可躲,竟然毫不犹豫地钻进了赤豆秧中。
“就算困死在这谷中,也强似落到太清宫这伙贼道人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