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废陈王同时下大狱的,还有灵州孟家。
因为灵州都指挥使的证词,灵州孟家被判诛全族。
因为灵州与京城早就分了族,灵州之事,没有牵连到京城孟家。
但灵州孟家家主,却口口声声攀附京城孟家。
说孟家三爷孟知秋是他们灵州人。
必须和孟家同生共死。
闹得凶了,曹路怕因此影响孟山长的声誉,专程讨耀宗的主意。
曹路入殿禀报时,耀宗正与宋谨央下棋。
棋路被打断,耀宗面露不悦之色。
吓得曹路瑟瑟发抖,“嗵”的一声跪倒在地。
宋谨央借机下了一子,一下子吃了耀宗一大片黑子。
气得耀宗吹胡子瞪眼睛,赶紧叫曹路滚。
曹路连滚带爬地出去了。
出了门,擦了擦额角,那里早就冷汗涔涔。
还好,他命大,赶上大公主在场。
要不然,怕是当场被耀宗推出去砍了!
“孟家的事,怎么处置?”
耀宗有心考较,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宋谨央眼神凝在棋盘上,漫不经心地答道。
“简单,把孟三爷还给灵州孟家呗!”
耀宗一怔,继而哈哈大笑起来,朗声道了声:“好棋!”
京中不乏新鲜事,今年特别多。
尤其是被赶出孟家,后被羁押狱中的孟三爷,成功夺取了所有人的视线。
原因很简单,孟三爷,认祖归宗,赶着赴死!
人人避之不及的灵州孟家,终于认回了血脉。
当日的场景,让京中人记了几辈子。
后来,有老人说起那日的场景,依然激动无比。
“那日,顺天府尹韩大人,亲自指挥衙役,押着垂头丧气的孟三爷,一路敲锣打鼓,送进东厂,与灵州孟家相认。”
“听说,孟三爷哭得像个孩子,上气不接下气,灵州孟家人彻底傻眼。”
“他们本想为难孟知秋,谁知一锤子敲到自己的头上。本还能留下一丝血脉,这一认祖归宗,全族覆灭。”
孟三爷实在想不到,最终害死自己的,是自己真正的血脉至亲。
若非他们不肯放过孟知秋,他兴许还能保得一条命。
毕竟,他长年生活在京城孟家,与灵州关系甚远。
可惜啊可惜!
灵州孟家心胸狭窄,死了还要拉垫背的,终于害人害己。
孟知秋听说是宋谨央的一句话,救了自己。
直直地冲着公主府的方向,狠狠地磕了三个响头。
孟山长小心翼翼地提议,让他递拜帖,当面感谢宋谨央。
被孟知秋直接拒绝了。
“知秋身份卑微,无颜面见大公主!”
一句话,彻底堵死了孟山长。
说罢,他立刻回屋,专心苦读。
娘亲是大家闺秀,从小严格待他。
一笔一画写差半分,文章错背一个字,就会迎来一顿责打。
夜晚,娘亲以为他入睡后,每每抱着他痛哭流涕。
“儿啊,是娘的错,让你沦落至此。你只能靠自己走出这吃人的泥潭啊!!!”
从此,他咬着牙读书习字。
白天练功,咿咿呀呀地开嗓子。
晚上奋笔疾书,向古人要智慧。
春寒料峭、盛夏酷暑、三九严寒,无一日中断。
连班主都不得不佩服他,说:“知秋想要做成的事,便是玉帝也拦不住!”
孟知秋唇角不自觉地扯出一抹笑。
班主知他甚深,信他不足为怪。
而只一眼就知他、尊他、敬他的,唯有宋谨央。
他藏起心中浓浓的向往,从此视她为知己。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这份快乐,无关性别、无关情爱,悠长而深邃,绵延千秋万代。
来年,他与云沐青、崔寻鹤一起科举。
崔寻鹤是状元、云沐青是榜眼,他则是探花郎。
那年的游街,三人燃爆了京城街头。
姑娘们疯狂地追逐着他们,递花的递花、送荷包的送荷包,整个京城陷入癫狂。
热闹的景象百年难遇。
世人只看到繁华的表面,却不知道那三个堂堂男儿,竟然尊女子为首,甘愿一生为她鞍前马后,无怨无悔。
大乾的朝纲,被他们挑起的同时,也为大公主宋谨央撑起一片朗朗乾坤!!!
时光荏苒。
冬日不期而至。
距离宋梁远赴巫地,已有段时日。
这日,宋谨央刚刚用完早膳,福伯便急匆匆进来禀报。
“殿下,顾大夫求见。”
顾大夫神采奕奕地走了进来。
一见到宋谨央,立刻激动地红了眼眶。
恭敬地跪地磕了一头,从怀里掏出一枚吊坠与一纸契书。
“圣女殿下,老奴来迟!老妻与女儿已然安排妥当,老奴从此是您的下人,听凭您差遣!”
“起来回话!”
阿留接过吊坠与契书,递给了宋谨央。
那枚吊坠,赫然是巫族圣女的象征。
而契书则是一张卖身契,顾大夫已然签了名,只等她盖章确认。
“圣女殿下!您还巫族以王,巫族封您为圣女!从此,整个巫地听凭差遣!”
“哦?!只听我的话,巫王的话也不作数吗?”
宋谨央语带调侃。
顾大夫神色瞬间尴尬,嗫嚅了半天,挤出一句话,“都听,都听!”
宋谨央“哈哈”笑了起来,当着他的面,撕了那份契书。
顾大夫大惊。
“圣女殿下,您这是何义?”
宋谨央诚恳地看着顾大夫。
被这样一双眼睛看着,他只觉得面对的是群山鹤岭,胸中的浊气瞬间排空。
“顾大夫,是想回巫地,还是留在京城?”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问懵了他。
他半晌才回答,“老奴留京城伺候圣女!”
“好!”宋谨央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圣女吊坠,我收下了!有朝一日,你的女儿若能生下女孩儿,我便将圣女之位传于她。”
顾大夫先喜后惊,连声道:“使不得!”
宋谨央摆摆手,“我是圣女,传给谁我说了算。”
顾大夫彻底闭了嘴。
宋谨央摩挲着手上的吊坠。
想到了前世的四儿媳顾氏。
那个胆小如鼠、隐忍一生的姑娘,今生终能绽放自己的光华了吧!
顾氏,尊她一生。
她还她,自由荣耀的一世。
顾大夫感动得热泪盈眶,还想再跪谢,被宋谨央拦住。
“顾大夫本是巫地族长的继任者!你是无冕之王,巫地以你为荣!”
宋谨央的话,让顾大夫无地自容,却又倍感欣慰。
“你若为奴,又置巫人于何地?”
顾大夫面露羞愧之色。
是自己想岔了,还好得殿下提醒。
“你既然选择留京,就好生办好医学堂,教好医学生,那些珍贵的医书,由你选择有缘人研习。
切记,不论男女,只要有天赋,都能学习。
还有,学此医术之人,必须心术方正。
否则,宁可毁了医书,也绝不能传给心术不正之人,为祸天下。”
宋谨央目光严正,语气铿锵又不容置疑。
顾大夫神情一凛,躬身一礼,无有不应。
宋谨央看着顾大夫远去的背影,轻轻地笑开了颜。
前世的医学堂,终于重新开设了。
她的大乾盛世,又往前推进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