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大夫人这一跪,场面顿时混乱。

几个小辈吓得面无人色,便是二夫人脸色也难看到了极点。

“大伯母这是魔怔了?竟敢把大公主架起来?”

“大伯母这是想害咱们云家吧?万一大公主恼羞成怒,在皇上跟前上眼药,咱们云家只怕要吃不了兜着走。”

“那可怎么办啊?祖母可有法子补救?今日才看清,原来大伯母如此蠢笨,做事瞻前不顾后!”

小辈们吓得瑟瑟,仍有人大胆地小声质疑。

听到议论声,云老夫人急怒攻心。

紧张地看向宋谨央。

宋谨央不动声色,任凭云夫人下跪磕头哀求。

她的唇角始终唚着抹浅笑,神色从容、气定神闲。

云夫人却骑虎难下。

一般人遇到这种事,怎么都会惊慌失措,哪怕地位尊贵如大公主,也不愿背负长辈跪求的名声。

但,眼前的大公主如此与众不同。

对于她的跪求,简直可以用不屑一顾形容。

这让她进退两难。

起身吧,面子挂不住。

但大公主迟迟没有动作,像没看到般,难不成,真要她长长久久地当众跪着?

云老夫人也没想到宋谨央竟如此镇定自若。

原本她想等一等。

等宋谨央惊慌失措时,自己再出面解围。

如此,既能卖宋谨央一个好,又能解了大夫人惹出的祸端。

但她失算了。

在宋谨央的脸上,她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慌乱。

心中真正升起佩服之心。

难怪自家那么优秀的孙儿,都抵挡不住宋谨央的魅力,对她掏心挖肺。

撇开地位、容貌不谈,眼前的姑娘的确有过人之处。

她的临危不惧、淡然自若,哪家的贵女都及不了其万一。

她苦笑着摇头。

原本老爷吩咐她专请大公主过府,便是想客客气气地暗示她,云家儿孙不可能尚主。

但现在,她对于老爷的这个决定,产生了迟疑。

这样的姑娘,才真正配得起沐青。

也,根本不在意自家孙儿啊!

面对如此残酷的真相,云老夫人深深地叹了口气。

但老爷的决定,她无法反驳。

心中虽有遗憾,只能按照吩咐办事。

本想冷一冷大夫人,谁让她不识好歹,自己儿子不舍得打、不舍得骂,非得找大公主不痛快?!

让她跪一跪,醒醒头脑。

但到底事关云家的脸面。

她只能向宋谨央求饶。

听到云老夫人的话,宋谨央像是刚刚回过神来,看到地上跪着的云大夫人。

吃惊地“呀”了一声。

“夫人身子弱,何须行此大礼?谨央来时,便说了今儿没有大公主,只有宋家姑娘。夫人,还不快快请起?”

高!真是高明!!!

连老辣的云老夫人,也不得不佩服宋谨央的手段。

无视云大夫人的跪求,借云老夫人求情,将矛盾缩到最小。

既圆了云家与大夫人的脸面,又将自己从舆论的中心摘了出来。

这种手段,正适合做云家的宗妇。

云老夫人再度叹了口气。

目光落在云大夫人身上,便有些不甘起来。

云大夫人并非白家嫡支,若非大儿子铁了心求娶,自己怎么可能聘下这么个小门小户、不堪大用的姑娘做宗妇?

想到沐青的举止,同大儿子如此相像。

真的是冤孽啊!

二夫人受到老夫人的暗示,立刻上前,阻挡在云大夫人与宋谨央之间。

双手用手,牢牢地将云大夫人拽了起来。

在她耳边轻声低语。

“大嫂,别再闹了!你这么做,置大少爷于何地?”

一听对方提到儿子,云大夫人终于哑了火,彻底噤声。

云老夫人见她清醒过来,吩咐人送她回院。

云大夫人离开后,客堂又恢复了生机。

但宋谨央已然没有逗留的心思。

没说几句话,便起身告辞。

云老夫人心知肚明。

云大夫人这么一闹,把云家与大公主浅薄的交情,折腾个干净。

别说沐青与大公主再无可能,就是沐青日后入官场,只怕大公主也不会多加眷顾。

云大夫人,这是生生掐断了儿子的通天路啊。

其实,云老夫人是误会宋谨央了。

什么通天不通天。

宋谨央根本无心过问。

云沐青的未来也与她无关,至于他喜欢谁,不喜欢谁,她更不想管。

经历过上一世,什么情情爱爱,统统不在她心里。

她目前最重要的任务,就是确保大乾不会重踏上“五王之祸”的老路。

出了云府。

宋谨央想了想,命人转道去了顾大夫的小院。

她坐在马车上,静静地听着院里传出来的朗朗读书声。

以及崔寻鹤富有磁力的声音。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静静地等了会儿,见宋谨央并无下车的打算,阿留便掀开帘子,入了小院。

不一会儿,她笑吟吟地回到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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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崔公子已经大好了,体内余毒已清,明儿就能回书院了。

啊,对了,顾大夫见他学问出众,请他有空就来小院,教孩子们念书。”

宋谨央点了点头,吩咐马车启程。

崔寻鹤听到马车驶离的声音,眼里的光热渐渐黯淡下去。

突然,顾大夫的声音响了起来。

“后生,想要的就去追,就算失败,又能如何?呵呵呵……”

“老头子,你又瞎咧咧什么劲,人家后生能不知道姑娘家是要追的吗?”

听到耳边每日必有的争吵声,崔寻鹤突然升起一股岁月静好之感。

唇角终于现出一抹久违的笑意。

宋谨央的马车刚刚驶入府门。

福伯就迎了上来,“殿下,云大公子来了。”

宋谨央诧异了一瞬。

这人来得倒快,他原来这么闲的吗?

宋谨央不知道,云沐青为了请假赶来,与孟山长签了长达三年的不平等条约。

不论科举结果如何,也不论他这一生能走到怎样的高度,必须来书院教三年书。

这个条件对旁人兴许是好事,但对云沐青这样举家族之力推举的人来说,别说三年,可能连三个月都抽不出空来。

但,云沐青答应了。

宋谨央下马车时,云沐青早就候在边上,适时地伸出手扶她一把。

宋谨央丝毫不矫情,很自然地将手递了过去。

“云公子今日没去书院吗?”

云沐青缩回手,藏进衣袖便轻轻地颤抖起来。

“殿下,抱歉……”

话刚起了个头,便被宋谨央打断。

“有空吗?陪我下一局棋。”

云沐青眼底露出狂喜之色,微微颤声道:“有!”

这一局从黄昏近晚,下到暮色沉沉。

终于,宋谨央以半子之差险胜。

收棋的时候,宋谨央平静的声音响起。

“云公子,早些定亲吧!云大夫人也能早日安心!”

云沐青握着黑子的手一顿,良久,沙哑地说了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