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劾像雪片一样飞上龙案。

“镇国夫人行止有违礼教,不堪为天下表率,夺其封号,着其反思。”

“若大乾女子都如镇国夫人般,随心所欲,纲场伦理何在?”

“臣百般顿首,恳请皇上恩准,夺其诰命,以正风气!”

“镇国夫人以权势压人,杀秦家满门,罪不可恕,望陛下从重从严惩处!!!”

……

中宗气得把折子扫到地上。

“反了,反了,一个个胆大包天,莫须有的罪名污蔑镇国夫人,谁给他们的胆子?”

令中宗没有想到的是,连被贬谪到北疆的云氏竟然也递了折子进京。

折子里,这个曾是清流之首的老臣,哭得不能自已,泪水打湿了整本折子。

满纸都为自己的孙女云挽月鸣不平。

“镇国夫人枉为人母,教子无方,却以救人之恩,胁我孙女下嫁其五子崔琛,却又未善待之。

可怜我孙女,愤而和离出家,孤苦无依地独居于京。

恳请陛下为云氏做主啊!!!”

中宗面露哀痛。

云首辅因“五王之祸”被贬,他心痛至极。

当初“五王之祸”刚刚平定,朝中亟待重整。

正在这时,有人揭发云首辅,说他参与其中,并附上完整的证据。

不得已,中宗咬牙忍痛下旨,贬谪云氏一族。

想到云首辅当年风姿卓越的清俊身影,他的眼眶不由自主地红了。

突然,一道嗤笑声响起。

冯远大惊,挡在中宗身前,“来人,护驾!”

嗤笑声再起。

冯远寻声望去,金秀秀不知何时侧卧在房梁上,手中握着酒葫芦。

冯远的脸色一僵,抱拳行了一礼。

“都督。”

金秀秀稳稳地飞身而下。

抱拳一礼,“陛下金安!”

“金安?朕哪里安得了,人人像你这般来无影去无踪,朕岂能高枕无忧?”

金秀秀撩了撩满头白发,不以为意。

“奴才带了好消息来,陛下既然不想知道,奴才告退。”

说完,将葫芦往腰间一别,便向外走去。

中宗面色一冷,“慢着!什么消息?”

“科举造假!”

中宗冷笑一声。

“此事早已大白于天下,涉事人员押入大牢待判!

秀秀,你来晚了!”

金秀秀还未开口,宫人小心翼翼地进来禀报。

“陛下,顺天府尹甄大人、礼部杨大人、宋吏目求见!”

三人行色匆匆,面色均极为凝重。

甄容率先开口。

“陛下,出大事了!今儿一大早,不知谁起的头,无数百姓聚在顺天府门前,要求严惩镇国夫人!”

杨秀目光沉沉,接着禀报。

“陛下,适才,无数学子,聚在礼部门前,要求严惩镇国夫人!说她,玷污了一品诰命的封号!”

中宗狠狠地在龙案上击了一掌。

“查!给我查!到底何人在背后指使?”

宋黎看了看杨秀,后者微微点头,鼓励他大胆陈述。

他上前一步,再次抱拳一礼。

“陛下,臣有禀奏。”

“说!”

“请您下旨,将镇国夫人拘拿到案。”

此言一出,四下皆静。

中宗怔了怔。

回过神来,气得抓起案上的镇尺,狠狠地砸了出去。

宋黎一动不动,任凭镇尺重重地砸在额角,血流如注。

“朕没想到,你竟然同那几个一样,都是卖母求荣的白眼狼!”

“陛下,息怒!”

杨秀大急,赶紧踏出一步求情,“求您给宋吏目解释的机会。”

中宗看着宋黎鲜血淋漓的模样,到底心一软,冷冷地让他说下去。

宋黎忍着痛,无视滴落衣襟的血滴,从容地回话。

“陛下,有人拿清流、百姓做工具,逼您就范!不如将计就计,顺水推舟。”

宋黎说,所有状告宋谨央的那些事,都是小事,都是障眼法。

最麻烦的是秦氏状告宋谨央杀她全家之事。

犯案之人行事干净利落,不易查证。

但,雁过留痕,只要犯过事,必须会留下痕迹,只是多费些功夫罢了。

“这些事一查便知!幕后之人试图用它们牵涉视线,方便他们暗中向端园出手。”

他认为,他们真正的目标是端园。

真正想要得到的,是端园里的火枪。

中宗冷静下来,后背立刻渗出冷汗。

当局者迷,事涉阿姐,他便失了心绪,竟也被迷了眼。

“陛下,押入大牢接受调查的事,本就是家母主动提及!

她让臣带句话给陛下:不必为她忧心,清者自清,她定然能全身而退!

家母打算将计就计,押入狱中,成为耙子,降低有心人的警惕心。

最后由东厂顺势而为,一切自然水到渠成!”

金秀秀脊背一僵,气不打一处来。

好个宋谨央,竟然差使到自己头上了。

宋黎一板一眼地陈述,语气淡定从容。

众人沉默不语,金秀秀突然发声。

“那就将镇国夫人关入东厂吧!奴才正好与镇国夫人沟通迎敌之计!”

宋黎蹙了蹙眉,看着中宗。

甄容上前一步,抱拳一礼。

“还是关押在顺天府比较合适!毕竟百姓是聚在顺天府门前,为平民愤,自然该亲眼让他们看到镇国夫人入狱的场面。”

金秀秀冷哼一声、冷眼相对,甄容针锋相对、寸步不让。

眼见两人僵持不下,杨秀等人都捏了一把冷汗。

他们都知道金秀秀的性子。

他若不乐意,连中宗都头疼!

中宗哪有功夫理他,一锤定音地下旨。

“镇国夫人押入顺天府!甄容,朕可是把人交给你了,你可得给我看好了。少一根汗毛,朕拿你是问!”

甄容浑身一僵,脊背绷直,恭敬地抱拳一礼。

“谨遵谕令!”

大事商议完毕,三人恭敬地告退。

刚刚退出大殿,宋黎便迫不及待地问起李先生的事。

“甄大人,李先生的事可有眉目了?”

甄容苦恼地摇摇头。

“李先生此事,无目击之人,又在水中泡时过久,所有痕迹都被冲泡得一干二净。实在难办得很。”

宋黎眼中的光芒黯淡下去。

他攥紧双拳,暗暗发誓,一定要抓住凶手,让李先生沉冤得雪,入土为安!

三人步履沉重地向宫外行去。

突然,身后传来冯远着急的声音。

“三位大人留步,皇上有请。”

三人面面相觑,重新回到上书房。

中宗神情激动,既像愤怒,又像兴奋。

他强压下起伏的情绪,沉声道:“秀秀有个故事,诸位不妨一听。”

金秀秀的故事很简单。

他说,古代有位书生,在民间名气极大。

他为了证明自己的实力,从江南进京赶考。

因为家贫,时常饿着肚子赶路。

路上巧遇一位学子,两人因是同乡,又是同姓,年纪又相当,很快成为了朋友,一同赶路。

后者助他良多!

他感恩莫名!

到了京城后,因为两人长相、身形相近,时常有人会把他们搞混。

后来,那位学子名落孙山,助他的同姓学子却顺利成了贡生。

故事很简单,听得甄容、杨秀一头雾水。

唯独宋黎变了脸色。

故事里的人,像极了他的养父——崔寻鹤!

金秀秀说完故事,转头看向宋黎。

皮笑肉不笑地问道。

“宋大人,可知名落孙山的是谁?成为贡生的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