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凌子?”小太监试探性地喊了两声,然而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他的心里突然“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他快步走进屋内,一眼就看到了直挺挺躺在地上的凌云彻。
他的身体僵硬地蜷缩着,冻了一夜的尸体,此刻透出丝丝寒意。
小太监的目光缓缓上移,最终停留在凌云彻紧闭的双眼和青白的脸上。
“死人了!”
小太监失声惊叫,手中的食盒“哐当”一声掉落在地上,里面的粥菜溅得到处都是。
他被吓得魂飞魄散,双腿发软,连滚带爬地冲出了房门,嘴里还不停地喊着:
“死人了......死人了!”
小太监的哭喊如同被寒冰淬炼过的尖刀一般,刺破了紫禁城清晨的静谧,在空旷的宫殿中回荡着。
这突如其来的惊叫声,最先引起了离庑房最近的延禧宫的注意。
如懿正沉浸在甜美的梦乡中,那突如其来的哭喊声,犹如一桶冰水当头浇下,让她猛地从睡梦中惊醒。
她的眼睛猛地睁开,原本舒展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疙瘩,满脸都是惊愕和不安。
“怎么回事?”她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却难以掩盖其中的一丝惊疑。
惢心本就在守夜,如今她迅速披衣起身,快步走到床边,掀起帘子走了进来。
她见如懿坐起身来,连忙上前替她把锦被拢紧,轻声说道:
“主儿别急,奴婢这就出去打听一下。”
说罢,她便匆匆离去。
惢心虽然是如懿的大宫女,但延禧宫的宫人能跑的都跑的差不多了,她也只能凡事都亲力亲为了。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惢心就跑了回来。
她的脸白得像纸,嘴唇哆嗦着,原本梳得整齐的发髻也散了几缕碎发贴在颊边,呼吸都带着急促的颤抖。
她掀帘时力道太急,冷风“呼”地灌进来,让如懿打了一个寒颤。
“主儿,是,是凌大人......”
她的声音细若蚊蚋,每一个字都像从喉咙里挤出来的,眼里满是不敢置信。
昨日她送药时,凌云彻虽憔悴,却还活生生的,怎么一夜之间,就成了现在这样?
“凌云彻?”如懿的心猛地一沉,她撑着锦被想坐得更直些,指尖却不自觉地攥紧了被褥,“他怎么了?”
话没说完,她就见惢心抿了抿毫无血色的唇,头埋得更低,声音带着哭腔,
“凌大人.....死了,方才内务府的人去送饭,见他倒在地上,身子都凉透了。”
“轰”的一声,如懿只觉得脑子里炸开了一道惊雷。
她的身子猛地一颤,连搭在膝上的锦被顺着身体滑落掉在地上也浑然不觉。
“怎么会....”
“主儿,您别太伤心了,保重身子要紧啊......”
惢心宽慰道。
可后面的话,如懿一句也没听进去。
她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眼前阵阵发黑,连帐幔上的兰草都变成了模糊的影子。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海兰掀帘走了进来。
她穿着一件朴素至极的月白色的夹袄,眼底带着浓重的青黑。
昨夜她几乎一夜未眠,灯油熬干了两盏,在床上翻来覆去。
她既怕凌云彻没有赴死的决心,又忍不住去问自己,什么时候自己能够如此轻易的决定别人的生死。
此刻海兰站在殿中,看着如懿失魂的模样,心里既有一丝隐秘的“松快”。
凌云彻死了,姐姐身边最大的隐患没了,这是让姐姐复宠的最好机会。
而且,没有了凌云彻,自己还是这后宫当中和姐姐最亲近的人。
“海兰.....”如懿听见熟悉的声音,缓缓抬起头,空洞的目光落在海兰身上,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却又只是机械地重复,
“凌云彻死了,凌云彻他死了......”
海兰快步上前,一把握住如懿冰凉的手。
她的掌心带着彻夜未眠的凉意,却刻意用了几分力气,想让如懿清醒些。
“姐姐,节哀。”
她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可既然凌云彻已经死了,这便是消除皇上疑心的最好时候,咱们不能让他白死,更不能让姐姐再困在这延禧宫。”
如懿听着海兰说完这番话,她那原本总是显得有些肿胀的眼睛,突然间像是被什么东西刺激到了一样,猛地瞪大,眼珠几乎要从眼眶里凸出来。
“凌云彻都已经死了,你还让我去利用他?”
如懿的声音中明显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每一个字都仿佛被冻结在了空气中。
她缓缓地抬起头,目光直直地看向坐在对面的海兰。
海兰的面容依旧是那般温顺柔和,然而此刻在如懿的眼中,却似乎多了几分模糊和执拗。
她可是乌拉那拉氏的女儿,是满军旗的大姓出身,姑母更是曾经的皇后。
她怎么能做这样的事情呢?
这种事情,如果真的传出去了,她又还有什么颜面能够在这后宫之中立足呢?
而且,若是真的这么做了,那她和那些躲在暗处算计、心思恶毒的女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那些人残害妃嫔、皇嗣,算计皇上,自己和她们怎么能一样!
“姐姐!你如此善良,只会被别人吃干抹净的!”海兰见如懿迟迟没有反应,心中愈发焦急,她忍不住往前凑了半步,双手微微攥紧,语气里充满了焦灼。
“皇上对你的猜忌从未消散,若不借着凌云彻的死来证明您的清白,日后再有小人在皇上面前挑拨离间,又该如何自处呢?”
海兰急的几乎在冬日里冒汗。
如懿看着海兰眼中的急切,心中却忽然咯噔一下,仿佛有什么东西猛地刺中了她。
她缓缓抬起手,连声音也不自觉地低沉了几分,
“海兰.....凌云彻的死,是不是跟你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