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寅笙一步踏前,脚下踩着某种无形的韵律,周身一股清冷的气息骤然扩散,将扑面而来的阴寒怨气稍稍逼退。她左手迅速探入挎包,指间已夹着三张黄色的符纸伸出。符纸上用朱砂绘制着繁复而古老的篆文,那朱砂在灰暗的天光下,隐隐流动着一层暗红色的光泽。
姚寅笙口中轻叱一声,一抖手腕,三张符纸如同被无形之力牵引激射而出,并非射向庹御祥的灵魂,而是呈品字形钉在任舟眷和那四个壮汉周围的地上。符纸落地的瞬间,暗红色的光芒一闪而逝,一道带着温热气息的屏障瞬间升起,将那汹涌而来触手般的怨气阻挡在外,发出嗤嗤的声响,随后冒起缕缕青黑色的烟雾,怨气无法寸进。
庹御祥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更多的怨气从他体内涌出,墨色的浓雾几乎要将他完全吞噬,他挥舞着模糊不清的手臂再次狠狠撞向符纸屏障。姚寅笙眼神一凛,单靠符箓无法解决这个怨灵。她右手在挎包里找了找,手里握着一把桃木剑。剑身上隐约可见细密的天然雷纹,此刻似乎感应到周围的阴邪之气。
姚寅笙左手并指在桃木剑身上迅速虚划而过,口中念念有词,似乎是某种净天地神咒的简化口诀。随着她的动作,桃木剑身上的雷纹流淌着一层淡金色的、至阳至刚的气息。姚寅笙冷喝一声后身形如电,一步跨出符纸屏障的保护范围,手中桃木剑带着破邪的金芒直刺向那团翻滚的墨色怨气核心。桃木剑未至,那纯阳气息已经让庹御祥发出痛苦的嘶嚎。他本能地感到恐惧,凝聚怨气试图抵挡,淡金色的剑芒与墨色的怨气狠狠撞在一起。
一声沉闷的、并非完全作用于物理层面的爆响在场中炸开。气浪翻滚卷起尘土,周围的松柏被无形的力量冲击得枝叶剧烈摇晃。那四个壮汉和毕伦虽然躲在屏障后,依旧被这股力量震得气血翻涌,脸色发白。
怨气被桃木剑的金芒撕裂开一道口子,露出其中庹御祥更加扭曲狰狞的脸。但他积攒的怨念实在太深,周围的阴气又不断补充,被撕裂的怨气很快又有凝聚的趋势。
姚寅笙手腕一翻,桃木剑挽了个剑花,剑尖连续点出。每一次点出都有一道细小的金芒如同利针般刺入怨气之中,将庹御祥的怨气进一步打散。同时,左腕上那串珠串似乎受到了感应,其中几颗珠子表面,浮现出极其细微的、如同金色梵文的流光。
姚寅笙双手合十念起往生咒,梵音在公墓如此空旷的地方并不洪亮,却仿佛带着某种涤荡灵魂和安抚怨念的力量,像一股清凉的泉水流淌在这充满暴戾和怨恨的空间中。那佛珠手串上的金色流光随着诵经声微微闪烁,散发出一种祥和而坚定的气息,与桃木剑的至阳锐利相辅相成。
庹御祥的咆哮声在往生咒的经文声中逐渐变得微弱,疯狂翻涌的怨气就像被阳光照射的冰雪,开始缓慢地消融、淡化。他扭曲的脸上,愤怒和不甘依旧存在,但更多的,是一种茫然和逐渐被经文力量引出来的疲惫与悲伤。
姚寅笙见状,手中桃木剑的攻势稍缓,但诵念往生咒的声音却更加清晰坚定,每一个音节都仿佛带着千斤重量,敲打在鬼魂那充满怨念的核心之上。梵文流光与桃木剑的淡金芒交织,编织成一张无形的大网,将残余的怨气一点点束缚、净化。那凄厉的呼啸声渐渐平息,刺骨的寒意也开始消退。
终于,当最后一句往生咒在墓园中缓缓消散,庹御祥周身的怨气已经淡得几乎看不见。肿胀的身形恢复到最初的模糊,脸上的狰狞褪去,只剩下一种空洞、了无牵挂的平静。他最后看一眼瘫在地上惊魂未定的任舟眷,眼神复杂,有释然,有遗憾,最终,都化为一片虚无。
“我......这是怎么了?”
姚寅笙收起桃木剑和符箓,“你的怨气大增,差点儿把这里掀了。现在照片被拿走,你和任舟眷的纠缠也该告一段落了,该说的我昨天也跟你说了,任舟眷也对你说了实话,虽然难听,但确实是实话,你不能因为自己的一厢情愿把人家往死里逼,这样你喜欢的也不是那个人, 只是你的面子而已。”
庹御祥此刻已经说不出任何可以为自己辩解的话,他只是低下头,再抬起头,那双空洞的眼睛变得迷茫起来。姚寅笙咬破大拇指将指尖血抹在玉佩上,“我想你应该也已经看清了,你的付出已经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你再努力也不会有好结果。你这一生已经结束了,该去你应该去的地方了。”
黑白无常已经晃悠悠走来,姚寅笙用下巴示意庹御祥,哥俩就把他带走了。
墓园恢复寂静,只有被翻开的泥土和敞开的棺木,证明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并非幻觉。姚寅笙轻轻吐出一口气,将桃木剑收进挎包,手腕上的佛珠也恢复平时的古朴模样。她走到那张掉落在地的照片旁弯腰捡起,指尖触及,那照片上原本鲜艳的色彩似乎黯淡了几分,那股异常的冰凉感也消失了。她随手一搓,一缕微弱的阳气掠过,照片化作一小撮灰烬,随风飘散。
“好了,尘归尘,土归土。他的执念已散,不会再纠缠你了。”
任舟眷愣愣地看着姚寅笙,又看了看那已经空无一物的墓穴,劫后余生的巨大冲击让她一时间无法思考。她只是瘫在那里,无声地流泪。这一次,不再是恐惧和绝望的泪水,而是混杂着无比复杂情绪的宣泄。
毕伦长舒一口气,整个人几乎虚脱,扶着旁边的一棵松柏才勉强站住。他看向姚寅笙的眼神,充满了敬畏和后怕。
那四个壮汉面面相觑,虽然他们看不见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刚才那诡异的风声、骤变的温度以及姚寅笙那非同寻常的举动,都让他们心知肚明,眼前这个年轻的女子绝非普通人。他们默默地开始重新填土,将棺木掩埋,动作比之前更加迅速和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