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结束,劳卜山重归寂静。调查组喘息未定,六条蜃渊后裔却已缓缓退至阴影处,唯有幽涟停留片刻,黄晶般的蛇瞳深深看了姚寅笙一眼,随即隐入夜色。赩煞暗紫色的身影如一道撕裂天幕的闪电,倏然没入翻涌的云层。姚寅笙仰着头,直到那抹紫光彻底消融在铅灰色的云雾深处。她缓缓环视四周,断裂的桃木剑浸泡在黏稠的血泊里,几截残肢仍保持着抽搐的姿态,被瘴气腐蚀的骨肉散发出腐草般的腥臭。
山风突然变得急促,裹挟着远处雷雨的湿气扑面而来。姚寅笙伸手接住第一滴冰凉的雨点,看着它在掌心晕开一丝淡红的血痕。转瞬间,暴雨如天河倾泻,血水顺着石缝蜿蜒成无数赤色的小溪,碎肉像烂熟的果实般在雨水中浮沉。那些打斗的痕迹、抓挠的指痕,甚至渗透进岩壁的怨气,都在雨幕中一点点褪色。
当最后一片血渍被雨水稀释成透明的粉红时,整座山谷重新弥漫起草木的清香。姚寅笙站在渐渐澄澈的雨帘中,衣角滴落的水珠已经看不出任何血色。仿佛方才那场惨烈的厮杀,不过是山魈编织的一场幻梦。
胡承亮双臂如铁钳般扣住东丰大师枯瘦的躯体,花喆文手中的缚灵索在空中划出数道金光,转眼间便将那具挣扎的干尸捆成了人形粽子。当胡承亮将人甩上肩头时,东丰大师腐烂的僧袍下露出森森肋骨,嶙峋的骨节硌得他肩膀生疼。
花喆文扯下某具尸体半截衣袖,那布料早已被血水浸得发硬,却被他粗暴地团成一团,直接塞进东丰大师咧到耳根的嘴里。
“老不死的,你给我老实点!”
布团卡在残缺的牙床间,渗出黑黄的脓液,随着东丰大师剧烈的挣动,不断发出唔唔的闷响,像极了被踩住气管的豺狗。
胡承亮皱眉调整了下姿势,东丰大师稀疏的白发垂落下来,发梢还沾着不知是谁的脑浆。每走两步,那具干瘪的身体就会痉挛般弹动,膝盖骨重重撞在他后腰,引得花喆文直咋舌,“这老僵尸哪来这么大力气?”
在动物们的护送下,调查组成员终于抵达了森林边缘。穿过最后一片灌木丛,熟悉的土路就在眼前。然而映入眼帘的却是那辆被砸得面目全非的中巴车。车窗玻璃碎了一地,在夕阳下折射出刺眼的红光。车门像被巨力撕扯过一般扭曲变形,耷拉在铰链上。车身上用红漆涂满了歪歪扭扭的山羊头图案,轮胎被利器扎破,瘪气的橡胶无力地贴着地面。
花喆文蹲下身,从碎玻璃堆里捡起被踩烂的定位终端,屏幕上的裂痕像蛛网般扩散,“靠!这帮畜生,还把我们的车给砸了,这是必须我们死在这儿啊!”
洛雨薇快速检查了一圈,松了口气,“幸好装备包我们都随身带着。”她踢开一个翻倒的行李箱,里面的衣物被胡乱翻过,几件内衣挂在车门把手上随风飘荡。
胡承亮阴沉着脸,从车底拖出半截被砸断的方向盘,“他们显然在找什么。”他指了指仪表盘下方被撬开的暗格,“连这种隐蔽的地方都没放过。”
姚寅笙只是摸着手中的石头,幸好,最重要的东西还在。
“走吧,我们得想办法离开这里,希望能在路上遇到老乡吧。”姚寅笙说着往外走,买予安站在队伍最后面对山里的朋友们挥手再见。
一行人走在路上,对姚寅笙的遭遇还有那些帮手,大家都有很多问题想问。洛雨薇低声问买予安:“它们......为什么要帮我们?”
买予安摇头,“不是帮我们,是保护这座山。”
一公里路走得像长征。洛雨薇觉得自己的脚底板已经和鞋底达成了某种共生关系,胡承亮扛着东丰大师,饿得能把树皮啃出满汉全席的滋味。直到那辆哐当作响的木材车出现,众人眼睛绿得堪比车头挂着的狼眼手电。
花喆文上前跟司机打交道:“师傅,可以捎上我们一段路吗?我们可以给钱。”
司机师傅看了一眼狼狈的六个人,不禁皱眉,“你们是从哪里来的?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该不会是要走山路去偷渡的吧?”
花喆文赶忙摆手,“不不不!师傅你误会了,这是我们的证件。”花喆文掏出证件,司机师傅看一眼就觉得是假的,“啥调查总局啊,怪神秘的,我没听说过啊。”
“哎呀师傅,我们真的是公职人员,您要是不相信,可以把我们拉到警察局,让警察来查我们的身份不就行了吗?”
花喆文这办法也在理,再说司机师傅其实早就打算把他们交给警察同志了,所以招招手,“上来吧,事先说好啊,我就是一个运木头的,没有什么钱让你们打劫啊。”
货车在坑洼的山路上颠簸,众人像叠罗汉般挤在摇摇欲坠的木材堆上。被捆成粽子的老头在角落里哼哼,每次颠簸都让他像条搁浅的鱼般弹起来。
车刚停稳,司机就一个箭步蹿出去,边跑边扯着嗓子喊:“警察同志!快来人啊!这伙丧良心的绑架老人!”门大得连派出所窗玻璃都在震。
姚寅笙跳下车低头看看自己沾满泥血的衣裤,又瞅瞅老头嘴里塞的破布条,突然理解为什么司机连车钥匙都没拔,这场景任谁看了都得报警。
警察同志很快追出来,看到被五花大绑的东丰大师,觉得司机师傅说的是对的,于是拿起防暴叉和防爆盾挡在最前面,“不许动!所有人举起手来!把那位老人家交出来!”
交出老人家是不可能了,成员们将自己的调查组证件扔到地上,也如警察所说的举起双手。姚寅笙对警察解释道:“警察同志,这是我们的证件,我们在执行任务,这位老人是我们抓获的,但他反抗得太厉害我们才将他绑成这样的,你们可以去查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