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
赵家。
赵立春已经恢复了平静。
他负手而立,原本因为衰老而导致有些佝偻的后背,竟然在此时直了不少。
他淡淡看着眼前的赵瑞龙。
“瑞龙,我这辈子...怕是要终老在监狱了,你我父子,今后未必有再见之日!这一世,爸爸对得起你!只盼你今后也能过上好日子!
惠龙集团怕是完了...还好这些年,你也向海外转了不少钱!
你大姐孤儿寡母,这辈子能过好自己的日子就不错了,当然,她为人老实,爸对她,还是放心的。
等你出了国,你二姐那里,有娘家照应,她多多少少也能帮衬你一些...爸对她也很放心!
爸最不放心的...便是你了!”
说着。
赵立春看着眼前的赵瑞龙,轻叹一声。
“你打小行事张狂,爸爸这些年忙于工作,对你也疏于教导!我本以为可以为你遮风挡雨一辈子!现在看来,却是难了...今后的路,只能你自己去走了!
瑞龙...出了国,钱要省着点花!一部分买成不动产,一部分投资理财,利息拿出来作为日常花销,一部分买信托基金,给孩子们也留点保障!
出国了,可千万别折腾啊...海外不比国内,更没有我的支持,你能守住兜里的钱,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你打小就没过过苦日子...但爸爸劝你,出门在外,一定要节俭!爸爸以前不管,不是觉得节俭不重要,而是那时候没必要!但今后,你得作为一家之主顶门立户!
这个家,还是要省着点花,才能越来越兴旺!你得带好这个头,也给孩子们做个表率!”
一边说着。
赵立春不知不觉,已经老泪纵横。
他抹抹眼睛,决然道:“你走吧!”
此时。
赵瑞龙脸上也满是泪水。
他这辈子,还是头一次听到父亲对自己如此谆谆教诲...
还是头一次听到父亲像个平头老百姓一样教导自己生存之道...
这个时候。
头发有些花白的父亲,跟自己所见过的,所不屑的寻常百姓,又有什么分别!
他知道。
到了这个时候,父亲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宝贵无比!
赵瑞龙狠狠抹了把脸。
不知为什么,眼睛酸涩的厉害。
只是轻轻一眨,眼泪就“哗哗”流个不停...
他最后看了一眼赵立春。
终于还是低头狠狠抱了一下苍老的父亲。
赵立春身体颤抖,沉声道:“走...!快走!”
赵瑞龙被这濒死般的声音震得浑身一颤。
巨大的恐惧终于压倒了最后一丝犹豫和亲情。
赵瑞龙猛地一咬牙,眼神里最后一点光亮也被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取代。
他不再看父亲,转身离开了家。
这一次。
赵瑞龙没有再回头。
赵立春站在原地,满脸泪水。
哭着哭着,忽然笑了。
“儿啊...爸爸不能为你遮风挡雨了,以后,可全要靠你自己了...”
赵瑞龙父亲的房子。
尽管心如刀绞,但脸上依然满是笑容。
看向四周的时候,频频点头。
他知道。
自己必须不带一丝异样地离开这里。
很快。
他如往常一样,走到车库,坐在了自己最喜欢的黑色奔驰大G上。
坐进驾驶室,冰冷的真皮座椅让他又是一哆嗦。
他颤抖着手插入钥匙,发动引擎。
车子发出沉闷的低吼,在寂静的车库里格外刺耳。
他小心翼翼地倒出车位,朝着出口驶去。
后视镜里,那栋承载了赵家权势和野心的二层小楼,距离自己,越来越远...
赵瑞龙的脑海里。
父亲绝望的泪眼,钟家电话里冰冷的忙音,曲家高高在上的冷漠,还有苏哲那张年轻却仿佛掌控一切的脸...
这些画面在他混乱的脑中疯狂搅动、碰撞。
“完了...都完了!”他喃喃自语,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苏哲...苏家...”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一种毁灭一切的疯狂念头,如同黑暗深渊里探出的触手,死死攫住了他的心脏。
“你们不让我活,那就都别活了!我爸完了,凭什么你们钟家和曲家可以独善其身?”
一个疯狂到极点的计划,如同淬毒的匕首,在他濒临崩溃的脑海中,骤然成型!
那念头如此清晰,如此诱人,带着同归于尽的毁灭快感,瞬间压倒了所有的恐惧!
很快。
赵瑞龙的手指在冰冷的手机屏幕上滑动,找到一个标注为“阿K”的联系人。
电话只响了两声就被接起,一个略带沙哑、带着明显港腔的男声传来,背景音有些嘈杂。
“喂?龙少?稀客啊。”
声音听起来带着几分随意,但赵瑞龙知道那不过是表象。
“阿K,有笔大买卖。”
赵瑞龙的声音压得很低,因为激动和恐惧而有些微颤。
车子正驶离燕京市区,车窗外是飞速倒退的、象征着权力中心的建筑轮廓,此刻在他眼中却如同巨大而冰冷的墓碑。
“哦?龙少,说来听听?”
阿K的语气没什么波澜,仿佛在谈一桩普通的货物交易。
“帮我处理一个人。”
赵瑞龙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破肋骨。
“名字...名字叫苏哲!”
电话那头沉默了大概两秒钟。
阿K的声音再响起时,那份随意的腔调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职业性的谨慎和凝重:“苏哲?龙少,这个名有点耳熟...我刚搜了一下这个名字,好像是你们内地官场上的?”
“对。”
赵瑞龙冷冷道:“汉东省京州市光明区的区委书记,现在在省委督导组,刚搞掉京海两个大人物。年纪不大,不到三十。”
“嘶...”阿K倒吸了一口凉气,即使隔着电话线,赵瑞龙也能想象对方皱紧眉头的样子。
“龙少,你玩这么大?动官场上的,还是这种位置不低的年轻干部?这是捅马蜂窝!
在内地搞这个,是大忌中的大忌!
一个不小心,就不是钱的问题,是所有人都要掉脑袋,永无宁日!
我们行内轻易不会接这种单的...”
一边说着。
阿K一边又搜了搜,声音顿时充满了惊恐。
“艹!龙少,你疯了?苏家人?你让我对付他?他如果出事了,我在港城也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