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嘴唇嚅动,没有立刻回答。
明若昀继续道:“恕小臣直言,殿下突然和小臣保证这个,不正是因为殿下的心里也没底吗?
殿下自己心里都没底,拿什么向小臣保证?又凭什么让小臣拿身家性命相信殿下?
明家自大乾开国便宣誓向朝廷效忠,恪尽职守数十年如一日,可朝廷又是怎么对明家的?
妄加罪名、克扣军饷……三十万大军的粮饷竟要王府削减用度去填补,小臣想知道,明家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朝廷放下戒心?”
太子被问得语塞,脸涨得通红,半晌才艰涩道:“本宫明白世子的委屈。可朝廷情势复杂,陛下也是受奸人蒙蔽才会让明家受此不公。
本宫向世子保证,日后一定肃清朝纲,还明家一个公道。”
明若昀冷笑一声,神情始终保持平静,“陛下是不是受人蒙蔽才针对明家,殿下心知肚明。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殿下的保证在小臣这里实在没什么分量。
与其在小臣这里浪费时间,殿下不如想办法去劝劝陛下,不要反复无常,因私废公。”
太子眼中闪过一丝怒意,又很快隐去,待巡逻的禁军走远才压低了声音隐晦道:“本宫以‘监国’的身份向世子许诺,也不值得信任吗?”
父皇已经时日无多,他名为“监国”,实则已经在慢慢将整个朝局归于他的治下。
说句不孝的话,他是在以天子之尊在和明若昀谈判,连这都不能取信他?
明若昀垂眸思索片刻,抬头直视着太子,沉着道:“九殿下应该告诉过太子,小臣曾向他允诺,只要朝廷不主动挑起事端,明家永远不会成为朝廷的心患。
殿下若真心希望朝廷和北境相安无事,就请竭力保证小臣父王此次能安然离开邺京返回云州吧。
只要他平安无事,小臣亦可向殿下保证,明家永远都是朝廷威慑鞑靼的铜墙铁壁。”
顿了顿又补充:“以‘宁王世子’的身份。”
太子深吸一口气,就像明若昀怀疑他的立场那样,他也怀疑明若昀的诚意。
明若昀见状放缓了语气,脸上也露出和善的笑意:“殿下不必怀疑小臣的诚意,小臣是九殿下的伴读,殿下是他的亲大哥,便是看在他的情面上,小臣也不会与殿下为敌。”
太子顿时愣了愣,心想不过是伴读而已,小九以前更是仗着父皇的宠爱没少欺负明世子,竟然有这么大的情面么?
将信将疑道:“如此,那本宫便信世子一回。”
—*—*—
是夜,外膳房屋顶。
聂知林着一身夜行衣悄然跟在十一皇子身后出现在此地,便听十一皇子手指握拳放在嘴边发出三声怪异的鸟鸣,就有另一人在膳房内报以三声猫叫,开门迎十一皇子进去。
“小人拜见殿下!”
那人压低了声音激动地给十一皇子行了个大礼,听声音,是个小太监。
十一皇子亲手扶他起来,握着他的手腕关切道:“快起来,这段时间让你受委屈了!”
那人顺势站起来,摇了摇头愧疚道:“小人不委屈,就是没能助殿下完成大事,小人太没用了……”
十一皇子拍了拍他的肩膀柔声安慰:“不是你的错,谁也想不到明世子会招来神医谷的人,还研制出了解药……我交给你的解药没被人发现吧?”
那人的语气立马变得严肃起来:“殿下放心,那个容少谷主研制出解药之后小人发觉事态不对,立马就将那解药烧了,没有任何人察觉!”
十一皇子如释重负地轻舒一口气,紧了紧握着他手腕的手,不吝夸赞:“幸好你机智,此事若被第三个人知晓,你我的性命都要不保。”
那人听到十一皇子的称赞还被这般重视地握着手,害羞地低了低头,让十一皇子放心。
“殿下图谋的是惊天动地的大事,小人又怎会不知其中的利害,自然绝对不会告诉其他人。”
他还等着十一皇子带着他一起得道升天,到时候他就能将的九皇子踩在脚下,来洗刷他在内膳房受到的所有欺辱!
十一皇子闻言打消心中最后一丝疑虑,伸手在那人的脸上拍了拍,露出个粲然的微笑:“那本宫就彻底放心了。”
哪怕是为了装出平易近人的姿态,“拍脸”这样的动作是不是也太过亲昵了?
聂知林颦眉,心里瞬间涌上一股奇怪的感觉。
然不等他想明白,被十一皇子拍了脸的那人突然掐住了自己的脖子发出两声急而短促的呼吸,紧接着便“咚!”的一声倒在地上,死不瞑目。
“你握着本宫这么致命的罪证,本宫怎么可能让你继续活着。”
十一皇子居高临下地望着倒在自己面前的尸首,喃喃自语。
附耳贴在门板上听了听外面的动静,确定这么晚了没人经过,打开膳房的大门将尸体背出去,装成失足落水将那人丢进井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