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屠户靠着自己的能耐买了芝麻小官。

正式成为了官宦队伍中的一员。

但人身上的屠户标签怎么样也去除不掉。

安宁侯眼里闪过一丝狠厉的神色。

且屠户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消息。

指名道姓,只娶侯府的姑娘杨顺意,不会娶从其他山野旮旯里冒出的女儿。

安宁侯刚要发怒。

屠户却直言。

当年屠户之父老屠户与安宁侯约定。

老屠户救了安宁侯一命。

安宁侯答应将杨姓女许配给屠户,并许诺必定是娇养长大的女儿。

而目前只有杨顺意一人符合这两要求。

杨顺意听到屠户拿着信物上门求亲的时候,大惊失色,躲在侯夫人怀里哭得情真意切。

她本就说好了人家。

城西那家的小将军对她芳心暗许,正符合她心意,嫁过去了也能享受荣华富贵。

倘若嫁给屠户,不说能不能维持锦衣玉食的生活,怕是要日日早起,嫁鸡随鸡嫁狗随狗,陪那屠户挑猪粪!

且听闻那屠户生性暴力,火气大。

已经打死过一个娘子。

要是她嫁过去,不是纯往火坑上跳吗?怕是没几年就要香消玉殒。

“母亲!我不想嫁,我不是还有个姐姐吗?能不能让姐姐嫁过去!”

侯府中人早在三、四年前就知道柳絮的存在。

看着柳絮与野狗抢食。

侯府众人觉得将柳絮认回家实在是辱没门楣。

于是都很默契地没有提起柳絮的名字,仿佛这个侯府千金并不存在于世上。

只有侯府众人需要牺牲别人利益的时候,众人才会想到侯府还有一位遗落在外的女儿。

侯夫人摇了摇头。

“那屠户指名道姓只娶你一人,并在京城闹得沸沸扬扬,你爹要是拒绝,怕是要失信于人。”

让本就岌岌可危的侯府信誉更加雪上加霜,虽然本就没剩下多少。

但还有一个原因侯夫人没告诉杨顺意。

那就是他们根本找不到柳絮在哪里。

想来那柳絮漂泊不定,应该在哪里山野里流浪。

“娘......”杨顺意咬着手帕,恨不得将屠户和柳絮除之而后快。

凭什么她一个侯府贵女要嫁给臭气熏天的屠户?

要嫁也是那柳絮嫁过去遭罪!

“顺意别怕,为娘自有解决办法。”

屠户本是从别省千里迢迢一路跋涉来到京城。

本就是没吃过好东西乡下人,没一会便沉溺于最繁华的十里春风之中。

身为未来老丈的安宁侯没有出面,而是邀请下人好好招待这位侯府夫婿。

屠户也觉得自己翻身了,乘着侯府这股东风,从奴才变成主子。

沉迷于醉香楼流连忘返。

五日后。

屠户的尸身被发现在一处浅滩上。

浑身浮肿,暴毙而亡,被找到时,尸体已经腐烂发臭,鹰啄眼睛,野狗啃食脏器。

安宁侯假惺惺地报官,誓要为未来女婿找回公道。

不想。

屠户并非醉酒后溺水身亡。

而是被人一刀又一刀地捅死,随后在被人泡在水中,掀开衣服里面全是伤疤。

安宁侯假惺惺地掉了几滴眼泪。

“贤婿啊贤婿,你怎么就走得那么早?”

大理寺人在屠户的喉咙中发现了刻着安宁二字的玉佩后,安宁侯又不淡定了。

“在喉咙发现玉佩又岂能证明此事与我安宁侯府有关?”

随后。

又在一处树上发现屠户以自身血书写下的绝笔信。

如预料那般,安宁侯府顿时陷入到巨大的舆论风波中。

无论人是不是安宁侯因为瞧不起屠户身份而痛下杀手。

无论是不是因为安宁侯宠爱子女,不想杨顺意嫁人所以才使出如此卑鄙的手段。

屠户之死必定与侯府脱开不了联系。

侯爷位高权重,一个毫无背景的屠户死了,拿个替罪羊出去顶罪便可,伤不到根基。

因此。

当初一起陪同屠户的那个老仆从,在各种严刑拷打之下,终于是招了。

老仆从吐露真言。

他服侍小姐杨顺意多年,内心爱慕。看到屠户拿救命之恩胁迫杨顺意嫁给他。

一边嫉妒屠户,一边又憎恨屠户,在屠户醉酒之际,便起了歹心。

捅死了那屠户又将他推到水中毁尸灭迹,哪曾想那屠户竟然还留着一口气写下绝笔遗书。

老仆从已经年过六旬。

早已不能行人事。

被关押进诏狱的时候,他面色如常心想着。

“我是被冤枉的。”

“老爷一定会想办法救我出去的吧!”

随后,他被乱棍“敲打”一番。

没等到杨府送来的药就奄奄一息,不日便魂飞魄散。

侯夫人品着昂贵的龙井茶感叹道。

“这老狗还是忠义啊。听说他的家乡在那什么山沟县,将他骨灰和三两银子一起送给他的家人吧。”

“是啊是啊。”

老仆从名为葛老狗,服侍杨家多年。

上辈子,他是主人家最为忠诚的舔狗,对内哈巴,对外狂吠,自称主仆之间情深意切。

他克扣柳絮的伙食与炭火,让柳絮在病痛中饥寒交迫。

曾对柳絮直言。“主子都是天上的星星,你一个底层也配想当星星!”

大楚刑法严苛。

但仅仅对没有背景的人而言。

如今天上的星星拿葛老狗当替罪羊,乱棍打死也才配得上三两碎银。

至于真相如何。

安宁侯不知全貌。

恐怕也只有宁君心里清楚。

从葛老狗将醉酒后睡得人烂如泥的屠户推下河后。

宁君把屠户打捞上岸,用铁链捆绑,一刀一刀地片下那屠户的肉。

屠户痛醒,看清宁君样貌后,刚想出言侮辱。

转头就被割下了舌头。

舌头被丢了喂狗,那屠户顿时两股颤颤,胯下流黄,不明白自己是怎么得罪高人。

“你不用怪我。”

“要怪,就怪是安宁侯府吧。”

宁君坐下,在一矮凳前磨起了砍骨刀。

那砍骨刀越是锃亮,屠户内心就越是恐慌。

“要不是安宁侯想对你痛下杀手,我也没那个机会——”

“你说是吧?赵二蛋?”

赵二蛋是那老屠户的儿子。

安宁侯却选了最简单的一种方式,杀了救命恩人的儿子,永绝后患。

恩人的儿子又如何,恩人又如何。

他说的誓约不过是为了彰显他高尚的品德。可不是让泥腿子过来攀上高枝的!

“写吧,沾着鲜血,写下绝笔书,就说是——安宁侯府害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