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被血锈染得发沉。
王面胸膛的伤口还在往外渗血,暗红的血珠顺着肋骨往下淌,在青石板上砸出星子似的痕迹。
他低头看掌心那团金光,像攥着颗小太阳,连伤口都被照得透亮——
神墟境的力量在血管里横冲直撞,他甚至能听见骨骼发出的轻响,像是老树抽新枝时的脆裂。
"别愣着。"吴恨的声音像块淬过冰水的铁,他伸手扯下自己风衣下摆,三两下撕成布条,
"先把伤口扎上。”
“神墟境又不是铁打的,血淌多了一样栽跟头。"
王面没接布条,反而扯了扯嘴角:"你这手法...比我当年在黑市卖药时还糙。"
他说着,自己扯过布条,指腹擦过伤口时皱了下眉——
倒不是疼,是被那股子热意惊着了,神墟境的力量正顺着伤口往外涌,把血都焐得发烫。
林七夜突然出声:"他醒了。"
旋涡的睫毛颤得像被风吹的蝶翅。
少年睁开眼时,首先撞进瞳孔的是林七夜那张冷硬的脸,吓得他本能要挣扎,
却被林七夜扣住肩膀:"别动。"
声音里裹着冰碴子。
"七夜哥?"旋涡哑着嗓子,目光扫到王面时突然瞪圆,
"王面叔你...你胸口怎么在发光?"
王面低头看了眼,乐了:"这叫神墟境,小崽子,比你那半吊子灵媒术威风多了。"
他伸手揉了把旋涡的脑袋,动作却轻得像碰片雪花,
"疼不疼?
红月那帮孙子给你下的咒,我替你讨回来。"
"王面。"吴恨突然按住他手腕。
男人的指尖搭在他脉搏上,眉峰拧紧,"你体内灵气乱得像被踩烂的蜂窝。
神墟境突破急了,后遗症够你受半个月。"
"总比被红月的人踩在脚底下强。"
王面甩开他的手,站起身时带起一阵风,
吹得林七夜背上的长刀鞘晃了晃,红绳在月光下划出残影。
他活动了下肩膀,听见关节发出爆豆似的响,"再说了——"
他歪头看向远处,那里有妖兽的嘶鸣正渐次消散,
"老子现在能隔着三里地闻见红月那股子骚味。
他们要是敢来,正好送上门当练手的。"
林七夜突然把旋涡往吴恨怀里一塞。
少年惊呼一声,被吴恨稳稳接住。
林七夜反手抽出长刀,刀鸣像条吐信的蛇,划破夜的寂静:"我去东边。"
他说,
"红月的尾巴跟了三条街,刚才缩在巷口没敢动。"
"留两个活口。"
吴恨单手抱着旋涡,另一只手摸出枚青铜符篆,在指尖转得飞快,
"得问问他们,红月为什么突然对旋涡下手。
那小子灵媒术刚入门,犯不着劳烦神墟境的老东西亲自出手。"
王面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点破锣似的沙哑:"老吴,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
当年在乱葬岗砍尸妖,你可比现在狠多了。"
他说着,抬脚往林七夜相反的方向走,每一步都在青石板上砸出个浅坑,
"我去西边,那边有股子腐臭味,像红月养的尸傀。"
"王面!"吴恨喊他。
男人脚步顿住,侧过脸。月光从他背后漫过来,把轮廓勾成暗金色。
"旋涡的命海被咒术烧了七成。"吴恨说,声音沉得像块铅,
"镇魔司的秘药只能吊命,得找个灵媒师给他渡灵气。"
他低头看怀里的少年,旋涡正咬着嘴唇硬撑,眼尾却红得厉害,
"卜离那家伙...应该还在城南的破庙里。"
王面没说话。
他摸了摸腰间的短刀——那是旋涡上个月用灵媒术给他淬的刃,
刀鞘上还留着少年歪歪扭扭刻的"王面叔专属"。
他抬头看月亮,红月的光已经淡了些,像团快烧尽的血球。
"我去把卜离拎来。"他说,
"那老东西要是敢摆谱...老子就拆了他的破庙。"
林七夜的刀已经出鞘三寸。
刀光映着他的眼睛,亮得像两把淬毒的剑:"半小时后,镇魔司后门见。"
"知道了。"吴恨应了声。
他低头帮旋涡理了理被血粘住的头发,声音突然软了些,"疼的话就哭,小崽子。”
“你王面叔和七夜哥,可从来没嫌过谁哭。"
旋涡没说话,却把脸埋进他怀里。
吴恨能感觉到少年的眼泪渗进衬衫,热得烫人。
远处传来林七夜的刀鸣,紧接着是妖兽的惨嚎。
王面的背影已经融进黑暗里,只留下一串深浅不一的脚印,像排扎进地里的钉子。
吴恨抬头看天。红月还在
风卷着血腥味吹过来。
他抱着旋涡往镇魔司走,靴跟叩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响——
那是活着的声音,是他们还在往前的声音。
"走了。"他说,
"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