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那我们去哪？”
上尉代表所有人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温德洛深吸了一口冰冷而污浊的空气，缓缓吐出一个词。
“撤离。”
他顿了顿，观察着每个人的反应，然后详细阐述了他的后续计划，这是一个优秀商人在评估了破产风险后，制定的止损与资产转移方案。
“首先，我们不能让前线的同胞毫无准备。”
温德洛看向上尉和他身边两名最机敏、也最熟悉北方地形的老兵。
“上尉，我需要你亲自带队，挑选两个好手，以最快速度返回黄金城墙，将我们在赫斯格林以及黄铜山脉的所见所闻，尤其是纳垢瘟疫的传播模式和纳垢兽的情报，当面呈交给盖尔特大师。”
他刻意强调了纳垢兽和瘟疫，但隐去了梦境中关于帝国注定沦陷的判断。
没有绝对安全的情报，不管密封多好的信件，里面的内容都有可能被每个士兵知道。
若是自己写上一句有关前线扛不住的言论动摇了军心，帝国部队本就不多的士气比混沌的腐蚀更为致命。
“明白，大人。”
上尉郑重地点了点头，他理解这份情报的重要性，也明白温德洛此举背后的考量。
“其次。”
温德洛的目光转向剩下的二十多名士兵和民兵
“你们跟随我，我们不去前线送死，但也不能坐以待毙。先南下去阿尔道夫吧。”
“阿尔道夫？”
对于霍克领人来说，他们不怎么喜欢帝国的首都阿尔道夫，更不喜欢高高在上的瑞克领人以及各种繁闹的城市。
霍克领人只喜欢安静的森林，以及每天清早火药燃烧的味道。
去瑞克领？只怕是没有人愿意这么做。
“不管是愿意跟我走的，还是想回家的，来我这里排队发放路费。”
作为商人，温德洛有一个和政治家一样的习惯，那就是给别人选择的机会。
他没有明说所有人必须跟他走，但士兵们脸上露出复杂的表情，有对故土的眷恋，也有对生存的渴望，更多的是对温德洛的信任。
“三周后，我们先在阿尔道夫集结，看看局势发展，同时做些准备。愿意带着家人南下的，可以带上家人。不愿意的，我也不强求。”
他给了选择，但所有人都明白，留在北方几乎是死路一条。
最终，除了肩负使命的上尉和两名信使，其余人都选择了跟随温德洛。
队伍就此原地化整为零。
上尉带着两名老兵，携带着温德洛口述、由识字的士兵简要记录并附上地图的报告，毅然向北，重返那片死亡前线。
而温德洛和其他所有人就此分开，走上了自己的道路，借着森林和地形的掩护，开始分散开来。
接下来的旅程漫长而压抑。
赫吉格城，霍克领的首府城市，目前霍克领选帝侯已经是奔赴前线了，不过城市倒是没有任何变化。
由于战争的到来，原本靠拦路抢劫以及打家劫舍过生活的盗匪突然有了稳定的收入来源，纷纷加入到了自由民兵团当中。
所有城市周围的治安反而好了不少，并且由于战争的到来，大量军需物资需要从城市旁边的塔拉贝克河一路往上，河运生意十分繁忙。
几乎都是往北的船票，温德洛想要买到一张往南的船票可谓是异常困难。
而且就算有船票，也没有直达首都阿尔道夫的船只，最近的，也是最好的路线不过也是顺着塔拉贝克河而下，一路前往乌博瑞克城上岸。
甚至连格伦堡都不让船只靠边了，更别说首都阿尔道夫，能够买到一张前往乌博瑞克城的船票已经算不错的了。
顺流而下，仅仅只用了3天时间，温德洛所在的小型船就经过了阿尔道夫，并继续前行到了乌博瑞克城。
这是一个被建立在河流两侧的中型城市，小型船只在这里采购一些从灰色山脉挖掘的矿石，返回霍克领做买卖。
温德洛一边欣赏着城市中央那由矮人所创造的精良石桥，一边思考着自己在这儿有什么生意可做。
街道上到处都是繁闹的场景，生意人，工匠，运货的杂工，各种各样的人都干着手中的工作，仿佛北方根本就没有发生可怕的战争一般。
此刻他需要找个地方落脚，打探消息。
“红月酒馆？”
路过横跨在城市中央的矮人大桥后，刚刚上岸的温德洛就发现了这么一块古老的招牌。
透过破烂的门板可以一眼看穿里面的全部装饰和经营设施。
“不奢侈，不廉价，就像是帝国最为普通的酒馆一般，能够吃住，甚至还能打探情报。”
温德洛的分析十分正确，在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绝对能听到官方渠道无法获得的消息。
推开红月酒馆那扇饱经风霜的木门，一股熟悉的、混杂着麦酒、炖菜、烟草和汗味的气息扑面而来。
与他去过的许多帝国酒馆并无二致，喧闹、拥挤，却又带着一种底层生活的真实感。
随意找了个靠墙的角落位置坐下，红月酒馆的老板没有表现出其他酒馆老板的热情。
自是在柜台前自顾自的擦拭着酒杯，等到温德洛走到他面前时才开口做出欢迎。
“一份丰盛晚餐和一杯啤酒，多点肉，但是不要太肥了，最好搞一只烧鸡，一整只。”
一路劳顿，再加上自己确实有在这种酒馆里面大手花钱的资本，温德洛直接说出了最高配置。
不过酒馆老板随手取下了一只挂在烤炉里面的烤鸡，摆在木盘子里面，两刀就把这只烤鸡完全拆解开来。
接着又徒手从炖锅里面抓出两块不知道煮了多久的肉排，又是几刀切成大小一样的肉块，全部扔到了盘子里。
最后接了满满一杯啤酒。
“15铜币。”
“我还要一间房，住一晚。”
“30铜币。”
酒馆老板做完这一切后依然是一副和自己没啥关系的表情，唯一的动作就是往餐盘里面放了一把钥匙。
“二楼，第一间。”
把钥匙上的油擦掉，摸出刀叉试了试晚饭的味道。
烤鸡完全柴了，而且没有经过腌制，至于肉排，不知道是不是煮了整整一天。
至少啤酒味道还算不错，或许这就是这家红月酒馆直到现在还没有倒闭的唯一原因。
周围酒客们谈论的话题大多围绕着战争，北方的战事、不断上涨的物价和税收、被征调的船只，偶尔也有些本地琐事和粗俗的笑话。
温德洛仔细聆听着，试图从中筛选出有价值的信息，比如前往南方的陆路商队，或者不受军方严格管控的私人船只。
酒馆里的人声随着夜色加深渐渐稀疏，战争的阴云似乎也催生了早归的习惯。
没过多久就到了宵禁时间，醉醺醺的酒客们便互相搀扶着，或是独自踉跄地离开了红月酒馆，最终只剩下温德洛和依旧在柜台后默默擦拭着仿佛永远也擦不完的酒杯的老板。
二楼的房间和他预想的一样简陋：一张硬板床，一个破旧的衣柜，一张摇摇晃晃的桌子，以及一扇正对着乌博瑞克城内那条运河的窗户，15铜币的房间，值这个价。
夜晚的风夹杂着河水的腥气混杂着城市夜晚的各种味道飘了进来。
温德洛并没有直接睡觉，他在船上躺了三天，无事可做一直处于休息状态。
现在躺在坚硬的床板上毫无睡意，索性起身，坐到窗边，望着窗外。
月光被薄云遮蔽，只有零星几点星光洒在黝黑的水面上，天上的邪月绿的发亮。
对岸的建筑黑影幢幢，偶尔有几点灯火在远处闪烁，除了这些夜巡士兵，整个城市都笼罩在月光之下。
没啥可看的东西，也没啥大城市的夜间活动，温德洛只能是回到那并不舒适的床上尝试入睡。
就在他刚站起身时，一阵极其迅速、并且绝不属于夜晚自然声响的动静传入了他的耳中。
是车轮碾过石板路的声音，非常杂乱，仿佛下一刻就要散架一般。
他立刻回到窗边，借着微弱的星光向下望去。
只见一辆没有任何标识、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的黑色马车，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停在了红月酒馆与河流中间的道路上，上面不紧不慢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