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令征坐在车内,暗红色的衬衫领口微敞,胳膊随意搭在窗框上,袖口向上挽起,坐姿随意却又不失锐利。
一席话比起叙事,更像是在借此宣誓主权。
瞧见秦令征这副当仁不让的姿态,裴缙也来了劲,表情微嗔,又不怒反笑道:
“柏鸢答应你的?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闻言,秦令征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俨然是不把裴缙放在眼里,“她也没有必要什么都告诉你吧?”
这话一下就精准踩中裴缙的痛点。
因为裴缙清楚地知道秦令征说的没错。
柏鸢确实不是什么事都跟他说,也不是什么话都跟他讲。
她没告诉自己的事很多,故意欺瞒的更是数不胜数。
首当其中的便是拿自己当秦令征替身!
想到这里,裴缙看向秦令征的眼神染上敌意,不甘示弱地讥讽道:
“就算柏鸢确实说过,有没有可能她只是象征性跟秦少客套两句,而秦少你却信以为真了?”
“我俩的关系,总得着客套吗。”秦令征嗤之以鼻,故意炫耀道,“再说,这车我以前就经常坐,早就坐惯了,让我临时换地方,还真有点不太习惯。”
说着,秦令征堵住车门,大有谁来都不肯抬屁股的架势,挑衅地看向裴缙,“劳驾裴少挪步?别因为您一个耽误了出发时间,一个座位而已,总不至于这么小气吧?”
看着坐在原本该是自己座位上的秦令征,此时此刻,裴缙更加清晰地确定了眼前的现实。
果然,秦令征一回来,柏鸢便迫不及待的让自己给他腾位置了。
不,不是腾位置——
严格来说,自己这么多年来的位置一直都是秦令征的。
现在他回来了,自然要物归原主。
归根结底,自己才是鸠占鹊巢的那个。
自然不会有人在意自己一个替代品的想法,不但柏鸢在做出决定时无需过问自己的意愿,就连其他人看到也不会多说什么。
毕竟,对柏鸢身边的人来说,站在她身边的人是秦令征才是常态……
虽然早就预料到秦令征回来后,柏鸢会将更多的关注分给秦令征,但裴缙却没想到一切来的如此迅速,柏鸢甚至连装都不肯装下去。
心中不免升起一股被卸磨杀驴后的凉薄之意。
深知如果现在选择退却和忍让,只会令对方得意,让自己的处境更加艰难。
他甚至能想象得到,当柏鸢在庄园车,与她同乘一车下来的人不是自己这个正牌男友而是秦令征时,那些人朝自己投来的奚落眼光。
想到这里,裴缙上前一步,将手按在车门上,迎着秦令征的视线,一字一句道:
“如果我非要坐这辆车呢?”
车内寂静一瞬。
秦令征眸光微深。
两人的目光交于半空中,掀起一股涌动的暗流。
“裴缙,站着干什么,怎么不上车?”
就在裴缙准备强行上车之际,柏鸢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伴随着这道声音的插入,刚刚还硝烟味浓郁、战争一触即发的氛围便顷刻间消散。
裴缙回头,秦令征也探头张望。
只见已经换好礼服的柏鸢走了过来。
她身着墨绿色的长裙,剪裁得体的丝绸紧贴腰线,勾勒出流畅有致地弧度。
裙摆如涟漪荡开,每走一步,裙边的珠宝便发出星河般闪闪发亮的光耀。
她步伐沉稳,举止优雅,举手投足间带着仿佛从油画里走出来的贵族气质。
冷金色的辉光斜切在身上,配合着同样墨绿色的首饰,衬得皮肤和脸上的表情越发清冷。
冷傲、惑人、又高不可攀。
只在出现的一刻便如磁石般牢牢地吸引了两人的视线,久久不能移开。
走到近前,柏鸢率先抬眸看向站在车边没进去的裴缙。
被柏鸢的视线扫过,裴缙的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猛地攥住,漏跳了一个节拍。
车里的秦令征则盯着柏鸢的脸,虽神色未动,喉结却下意识滚动了一下。
谁也没说话,谁也没率先移开眼。
见裴缙不语,柏鸢又转而看向车里的秦令征,轻挑了下眉。
不等她说话,视线相接的刹那,秦令征脑海中一道的电流劈过,猛地反应过来。
“柏鸢……”
仗着裴缙反应不及,秦令征看似放低姿态服软,实则恶人先告状道:
“没什么,就是我习惯坐你的车,一时没改过来,不小心和以前一样上错了车,裴缙提醒我呢,你千万别误会他……”
说着,便作势要拉开刚刚怎么都不肯放手的车门,主动要去下车。
“你来了就快点上车吧,这车你和裴缙坐,我去坐后车。”
“你——!!!”裴缙简直要被秦令征这颠倒黑白的能力惊呆了。
明明是他先挑事,怎么到头来都成了自己的错?!
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狗!简直太狗了!
被气得一口气梗在喉咙里,怒目而视,半天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柏鸢虽然没看见全貌,但通过两人的表情和现场气氛,大概也能猜出他俩是因为什么事情对上了。
不就是坐车么,这有什么好争的。
“不用,你坐着吧。”柏鸢按住秦令征已经推开的车门,挡住了他下车的道路。
闻言,秦令征内心狂喜。
——果然!柏鸢选了我!
他面色不改,只不着痕迹地挑衅瞥了一眼裴缙,又扭捏地跟柏鸢说道:
“这……不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真坐了?你男朋友不会不高兴吧?”
“不会。”柏鸢说道,“往里蹿,坐进去。”
秦令征赶紧挪腾到座椅另一边,给柏鸢腾出位置,用乖巧的表情满怀期待地看着她。
柏鸢没上车,又扶住车门,扭头看向气到快要冒烟的裴缙,勾了勾手指,“来。”
裴缙正在气头上,原本不想搭理柏鸢。
但想到自己已经中了秦令征的奸计,有他懂事乖顺在前,自己再端着只会沦为对照组。
想了想,最终还是冷哼一声,不情不愿地抱着手臂走了过去,“干嘛——???”
话音未落,便被柏鸢无比丝滑的塞进了车里。
裴缙:……
秦令征:……
柏鸢:“你俩坐一辆,路上别吵架,刘叔,跟我去后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