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观舟听来,沉吟片刻,抬头说道:“二嫂好不容易得了这两个孩儿,期间落了几胎,你不是不知。”
这倒是,大多还是四五个月没了。
裴岸蹙眉,“女子怀胎,实在艰辛,兴许是旁的影响,而非表兄妹的缘由。”
宋观舟愣在原地,欲要再说时,脑子里忽然被天外之音警醒,说错话形同要命,你欲要再说?
忘记刚来时,因自己随意闲谈,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
方才招致老萧氏与萧引秀的疑心,涧水房走一遭,那刻骨铭心的疼痛,竟是忘了?
短命鬼多死于嘴快。
宋观舟忽地愣住,欲要脱口而出的各种科普知识,马上化为一声叹息,“四郎听来觉得有理就行。”
裴岸看出她本要大书特书,忽地愣住,顿生疑惑,“娘子怎地不说了?”
宋观舟摇头,“我是这般想来,但要说出个一二三,我又觉得口舌愚笨。”
“是有些道理,淩哥儿与韵姐成不了,往日我也提过,这亲上加亲的事儿,不合适公府与郡王府。”
宋观舟点头,陷入沉默。
看着有些小可怜的宋观舟,裴岸知晓她心中藏了心事,故而俯身逗弄道,“观舟是怕将来咱们的孩儿,也被为夫随意寻个小子,嫁了出去?”
宋观舟眼皮都不抬,“我又不能生养。”
言外之意,没孩子。
裴岸笑道,“将来之事,说不准的,没准儿咱们换个地方过日子,吃住上头调养一番,娘子就得了喜信呢。”
宋观舟扭头不看裴岸,“暂且别想这事儿,莫说生不出来,就是生出来,我也教养不来。”
她本就不是寻常闺阁之女,现代社会都选择自绝子嗣,别说如今身子不允许。
“娘子断不能这般瞧不起自己,如若做了娘亲,你定然是最好的。”
高帽子扣来,更让宋观舟厌烦。
“莫提子嗣,反正不能生,小子闺女,一样烦躁,睡觉!”
她转身丢开烦忧,自顾上了床榻,卷了被褥,滚到墙边,欲要闭目睡去,却不知身后的裴岸眼神里多为心疼。
——没有女子能接受自己不能生养的残酷现实。
哎哟喂!
裴大人,您可是算错了!
当然, 宋观舟不知裴岸心中所想,待裴岸也跟着上榻之后,身子寻着热源,一咕噜滚到裴岸怀里。
半睡半醒之际,耳边传了一记温和嗓音,“观舟,只要你好好的,生养之事,全不重要。”
宋观舟听来,闷哼一声,扭头背对裴岸。
裴岸追了上来,从后头搂住她的纤腰,埋首于肩头,两人几乎贴在一起,“娘子,你断然是想不到,我有多在意你。”
宋观舟听到耳朵里,却没传到心中,眼皮子都睁不开的她,顺从自然规律,沉沉睡去。
一夜好眠。
次日起来,却看到身侧男人还在,“咦,你不用上值?”
裴岸闭着眼,薄唇轻启,“今儿小年,祭祀灶神,不上值……”言语之中,浓浓睡意,宋观舟听来, 也犯了懒。
“那我们再睡会儿。”
裴岸轻哼一声, 大手却顺着宋观舟衣襟伸了进去,“难得娘子体恤,肯陪着为夫多歇会儿……”
“四郎,不要!”
天还未亮——
“就该在这等时刻,成就好事儿,小娘子别吼,叫破喉咙也无人来救!”
噗!
宋观舟娇嗔不断,却又被逗笑,她扭着腰肢,欲要躲开,孰不知在男人跟前,这是欲拒还迎的邀约。
“娘子,为夫来也!”
黎明之前,虽是天冷,可还是听得鸡鸣狗叫,拔步床上,一江春水向东流。
再醒来,天已大亮。
宋观舟扭了扭身子,只觉得疲软,往旁侧看去,裴岸早不见踪迹,外头丫鬟听得动静,端着热水提着铜壶,鱼贯而入。
“少夫人,今儿倒是好眠。”
宋观舟伸了个懒腰,却还是难掩腰酸背痛,裴岸精神十足,到后头都是宋观舟甘拜下风。
“四郎哪里去了?”
“黄家给送了年礼过来,还是黄家三郎亲自送来,四公子去应酬一番。”
“黄执亲自送来?”
宋观舟穿衣的手脚,微微一顿,“一个人?”
忍冬摇头,“应是带着随从。”
“喔……,我以为穆姐姐也来了。”
忍冬知晓宋观舟所提之人是穆云芝,低声浅笑,“这都要过年了,穆姑娘哪里会来京城过年。”
“也是,我想岔了。”
宋观舟哈欠不断,忍冬瞧来,柔声劝说,“少夫人还缺些瞌睡,不如再眯一会儿。”
“罢了,今日是过小年,虽说我在府上万事不过问,但二婶那边还是得去看看。”
何况,府上祭灶神,她不搭把手,但也不能缺了人影。
勉强支棱起来,一番梳洗,勉强清明过来,欲要出门,又听到门外声响,小丫鬟探头看去,“少夫人,四公子请了黄三公子进门来。”
都是熟悉之人。
何况中秋走散之时,得亏黄执庇护一路,推门而出,与走到廊檐下的裴岸黄执,正好遇个正着。
“原是三郎过来,这大冷的天,进屋坐。”
宋观舟面容清冷娇媚,眼神却是含笑,与黄执十分熟稔,直接招呼起来,黄执赶紧拱手回礼,“见过四少夫人,年关将至,奉父母之命,来给公爷与府上诸位送些薄礼。”
裴岸这会儿走到宋观舟跟前,拦住她要出门来,“大冷天的,你适才起床,就不要出来受冻,三郎也不是外人,我们屋里说话。”
宋观舟软软应了声好。
黄执听来,心中一顿,这等的时辰,裴岸倒是起来迎客,不想看纵容娘子久睡不起。
早间,只要有公婆在,少有人家能容媳妇懒睡的。
入门之后,暖意洋洋,丫鬟上了热茶,宋观舟与裴岸笑道,“适才醒来,听得四郎去迎三郎去了,我还想着是穆姐姐也一同前来,倒是欢喜得很。”
可惜——
黄执低眉垂眼,淡淡一笑,“多谢少夫人记挂表妹,她而今在老家,说来也是身为待嫁之女,在娘家最后一个年,故而也不好得接到京城来。”
黄执话音刚落,裴岸笑道,“三郎此番前来,还有个喜信一同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