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他脸上的泪，看着他那痛不欲生的表情，心中竟奇异得没有半分波动。
或许有的，但那点微弱的涟漪，早已被百年来的失望，那份欠下的千年前恩情以还。
“想起来了？”她开口，声音因伤势而微弱，却清晰无比，带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
战慕辰，或者说昊天战神，心如刀绞，拼命点头，泪水更多：“想起来了！全都想起来了！锦月，我是昊天，你的昊天啊！我们……”
他想说我们重新开始，他想说这次换我来守护你，他想说再也不会让你受一丝委屈……
可司锦月打断了他。
她微微扯动嘴角，那是一个极淡、极冷的弧度，没有任何笑意，只有无尽的嘲讽和疲惫。
“想起来，又如何？”
她看着他，目光仿佛穿透了他的皮囊，看到了千年前那个无助的战慕辰，也看到了百年前那个眼盲心瞎的战慕辰。
“千年前，你为我燃魂，护我魂魄。”
“百年前，我伴你左右，情缘已还。”
她每说一句，战慕辰的脸色就苍白一分，眼中的绝望就深重一分。
“昊天太子，还是战慕辰道友。”司锦月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字字如冰锥，刺入他的心扉。
“过去的，早已过去。我们……”
她顿了顿，迎着他那双被泪水浸泡、充满卑微祈求的眸子，一字一句，斩钉截铁：
“回不去了。”
轰——！
仿佛九天惊雷在脑海中炸响，战慕辰整个人僵在原地，血液瞬间冰冷。
回不去了……
她说，回不去了……
是啊，如何回得去？千年的等待，百年的辜负，今世一直插入他们中间的古媚儿，不是深可见骨、永难愈合的伤痕？
他有什么资格求她原谅？有什么脸面说重新开始？
千年前，她毅然决然挡在他身前时一样决绝。
也像一道永恒的界碑，清晰地划开了他与她之间，那再也无法跨越的天堑。
战慕辰跪在原地，伸出的手还僵在半空。
邪神的邪气再次袭来：“本座，不想看你们伤春悲秋，今天就让你们魂飞魄灭。”
幽冥老祖与战慕辰飞身前护在司锦月面前。
司锦月意识的最深处，是冰封万载的寒渊，骤然被投入了一颗燃烧的星辰。
轰！
司锦月猛地睁开眼，眸底不再是属于凡间女子的迷茫与隐忍，而是亘古星辰流转的冷冽光华。
磅礴的神力自四肢百骸苏醒，冲刷着经脉，涤荡着凡尘，每一寸骨骼都在发出不堪重负又欢欣雀跃的嗡鸣。
属于“姒晏仙”的记忆，如同决堤的星河，不落丝毫的汹涌灌入。
她是司锦月，更是执掌星轮、巡守天地的上古神女，姒晏仙。
纤纤玉指之上，那枚上古戒指仿佛自沉睡中惊醒，戒身流转过一层温润又内敛的辉光，上古铭文“火曜·朱焰玲珑戒”一闪而逝。
心念微动，指环隐去形迹，只在神识中与她紧密相连，内里蕴含的须弥空间浩瀚无垠，一丝炽热的灵韵萦绕其间，随时可化作焚尽污秽的火羽。
几乎同时，腕间一抹冰蓝流光自行浮现，凝成一条水波潋滟的链子——“水曜·沧澜灵心链”。
颈间一枚紫气氤氲的玉佩透衣而出，霞光流转，正是“日曜·赤霞琉光佩”，暖意驱散周身最后一丝阴寒。
右腕上一只玄黄手镯沉沉浮现，土黄色的光晕厚重如山，“土曜·九翊玄黄镯”。
左耳垂下，一滴青翠欲滴的玉坠摇曳生姿，生机勃勃，“木曜·青鸾长生坠”。
发间一支冰晶般的发簪斜插，寒气凛然，“月曜·冰魄凝霜簪”。
六饰齐现，虽未完整，却已隐隐构成一个玄妙的循环，星辉自她体内流淌而出，与这些上古神器交相辉映。
她悬浮于离地三尺的空中，素衣无风自动，猎猎作响，周身散发出的威压，让这片被邪气浸染的荒芜山谷都开始震颤，碎石簌簌滚落。
远处，被浓郁黑雾笼罩的邪神骸煞，那扭曲的面孔上，猩红的瞳孔骤然收缩。
不可能！这气息……这纯粹而古老的星辰神力……分明是……
“姒晏仙……她真的回来了？”嘶哑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悸，从黑雾深处挤出。
就在这时，一道不和谐的身影猛地窜出，挡在邪神前方，却是程落寒。
她脸上带着扭曲的得意与疯狂，手中拽着灵力锁链，锁链另一端，牢牢缚着几人——面色惨白却依旧挺直脊梁的黑域之主司锦月的父亲轩，昏迷不醒的母亲呼延沧澜，以及浑身浴血、怒目而视的大哥程泽欣、二哥程泽决。
“司锦月！”程落寒厉声尖笑，声音刺耳。
“看看这是谁？你的好父亲，好母亲，还有你的好哥哥们！识相的，立刻自废修为，跪下求饶！否则，我就让他们在你面前，一个个魂飞魄散，永堕地狱！”
他以为抓住了她唯一的软肋，姿态嚣张，仿佛胜券在握。
司锦月，不，姒晏仙，缓缓转眸。那目光，不再是属于女儿和妹妹的温情与痛楚，而是九天之上的神只，俯视蝼蚁般的漠然。
她唇角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声音清越，却带着冻结灵魂的寒意：
“程落寒，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在本神面前嚣张？”
话音未落，她甚至未曾多程落寒一眼，纤指轻抬，并指如剑，朝着邪神骸煞的方向凌空一点。
“嗡——”
日曜·赤霞琉光佩紫光大盛，一道纯粹由净化之光凝成的紫色光柱，如裂天之矛，悍然撕裂弥漫的邪气黑雾，直贯骸煞核心！
与此同时，月曜·冰魄凝霜簪清辉流转，无声无息间，骸煞周身翻滚的黑雾竟有凝滞冻结之势，法力运转瞬间迟滞。
“吼！”骸煞惊怒交加，仓促凝聚邪能抵挡，紫光与黑气碰撞，爆发出惊天动地的轰鸣。
程落寒被这无视与悍然出手惊得一愣，随即暴怒：“你找死！”
她手中锁链猛地收紧，勒得域主和程泽欣、程泽决闷哼出声，另一手凝聚阴毒法力，就要向昏迷的呼延沧澜天灵盖拍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异变陡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