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书 >  星河征途 >  第641章 毒舌陈楚

酒吧里原本流淌着一种颓废而迷离的氛围。

合成酒精的甜腻气味与劣质香烟的辛辣烟雾混合在一起,在迷幻的霓虹灯光下,构成了一幅醉生梦死的浮世绘。然而,这所有的一切,都在那个身影踏入敞开式卡座的瞬间,被彻底粉碎。

光线,仿佛一种有生命的流体,被一个巨大而沉重的存在无情地吞噬、隔绝。

卡座门口的光亮瞬间黯淡,罪龙阴影投射进来,像一块黑色的幕布,将整个空间笼罩,随之而来的,是温度的骤降,那并非是物理意义上的寒冷,而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仿佛骨髓都被冻结,空气中的每一个分子都似乎变得沉重、凝滞,带着一股血腥与钢铁混合的铁锈味,那是杀戮的味道。

罪龙每一步都踩得极重,厚重的战鞋踏在木质地板上,发出的不是“咚咚”的声响,而是“砰……砰……”的闷雷,仿佛每一步都在叩问着这片土地的承载极限,他精悍的身体像是一座移动的山峦,一座由纯粹的肌肉、骨骼和无尽怒火构筑而成的山峦。

罪龙就是绝对力量的化身,那是一种原始的、不加修饰的、令人绝望的力量,他的皮肤呈现出一种古铜色,饱经风霜与战斗的洗礼,上面布满了纵横交错的疤痕,每一道疤痕背后,都埋葬着一个或数个曾经试图挑战他的生命,虬结的肌肉如同盘根错节的千年古树之根,在他的臂膀、胸膛和后背上贲张着,充满了无穷无尽的张力,仿佛下一秒就要撕裂皮肤,爆发出毁天灭地的能量。

卡座里,原本或坐或倚的异能者们,几乎在同一时间霍然起身,他们的动作迅捷而警惕,像是被惊扰的狼群,瞬间进入了战斗状态,椅子被推开的声音尖锐而刺耳,在这死寂的环境中显得格外突兀,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凝重,眼神锐利如刀,死死地锁定着那个正在逼近的恐怖存在。

气氛,在这一刻被拉伸到了极致,仿佛一根即将绷断的钢丝,任何一丝微小的扰动都可能引发一场灾难性的崩塌。

一个个异能者剑拔弩张,能量在他们体内暗自涌动,随时准备喷薄而出。

空气中弥漫着各种异能蓄势待发时产生的独特气息:植物系散发的清新草木香,金属系带来的微弱电离感,火焰系引动的灼热气流,这些平日里足以令普通人望而生畏的力量,此刻却交织成一张脆弱的网,试图抵御那头狂兽带来的压迫感。

然而,罪龙压根就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他的目光,像两道精准的探照灯,穿透了所有阻碍,越过了所有严阵以待的身影,牢牢地钉在了卡座最深处的那个人身上——陈楚。

在罪龙的世界里,这个卡座,乃至整个酒吧,除了陈楚之外,再无他物,其他的异能者,不过是些无足轻重的石子和杂草,不值得他分出哪怕一丝一毫的注意力。

浓烈的杀气,已经不再是无形的存在,它仿佛变成了红色的、粘稠的液体,在空气中弥漫、流淌,宛如实质,它压迫着每一个人的神经,钻入他们的鼻腔,让他们呼吸困难,心跳失速。偌大的酒吧鸦雀无声,时间仿佛被冻结了,所有的人,无论是异能者还是普通顾客,都屏住了呼吸,连眼珠都不敢轻易转动一下,他们像是一群被蛇盯住的青蛙,生怕自己任何一个微小的动作,都会惊扰到那头杀气凌厉的罪龙,从而招来灭顶之灾。

与这几乎要将空间撕裂的杀气腾腾的罪龙比起来,陈楚的表现堪称异类,他自始至终都负手伫立,姿态闲适得仿佛是在自家后花园里欣赏风景,他脸上甚至还维持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戏谑之色,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个令人捉摸不透的弧度,他的眼神平静如深潭,不起一丝波澜,只是淡淡地迎向罪龙那足以焚烧一切的目光。

很显然,他并没有把罪龙放在眼里,这种极致的淡然,这种近乎于蔑视的态度,比任何挑衅的言语都更能刺激一头骄傲的猛兽。

罪龙的怒火,被陈楚这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彻底点燃,越发让他怒发冲冠,他身上的肌肉贲张得更加厉害,青筋如同扭动的蚯蚓,在他额头、脖颈和手臂上暴起,充满了即将爆发的、无穷无尽的张力。

在上千双眼睛的注视之下,罪龙动了,他一步一步地朝着陈楚走过去。他的步伐不快,但每一步都蕴含着千钧之力,让整个酒吧的地板都在微微颤抖,那是一种无可阻挡的压迫感,仿佛一辆全速冲锋的重型坦克,任何挡在它面前的东西,都将被碾为齑粉。

就在这时,卡座中的植物系异能者余任飞,再也无法忍受这种令人窒息的压迫,他低吼一声,向前踏出一步,挡在了罪龙的必经之路上,他双手猛然一张,掌心之中绿光大盛,伴随着一阵细微的破裂声,无数墨绿色的藤蔓如同活过来的巨蟒,从他脚下的地板缝隙中、从他张开的双臂中疯狂地生长、交织、缠绕!

只在眨眼之间,一道由数十根儿臂粗细的藤蔓构成的坚韧壁垒,便横亘在了罪龙的面前,这些藤蔓表面布满了坚硬的木质倒刺,闪烁着危险的幽光,看起来坚不可摧,足以抵挡攻城锤的撞击。

然而,这看似坚不可摧的藤蔓之墙,在罪龙的眼中,与一张薄纸并无区别,他甚至没有停下脚步,脸上那凶戾的表情也没有丝毫变化,面对这道绿色的屏障,他只是随意地、近乎轻蔑地单臂一挥。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华丽的能量对撞,只有最纯粹、最原始、最不讲道理的蛮力,他的手臂像一柄无坚不摧的战斧,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悍然砸在了藤蔓之墙上。

“摧枯拉朽。”

这个词是此刻唯一的写照,那些坚韧的、充满生命力的藤蔓,在接触到他手臂的瞬间,便如同朽木般寸寸断裂、爆碎。一股无可匹敌的巨力顺着藤蔓传递开来,整道壁垒轰然解体,幻化为漫天的绿色木屑和汁液,洋洋洒洒地飘落下来,空气中顿时充满了浓郁的草木清香,但这清香却带着死亡的气息。

“噗!”余任飞的身体如遭重击,被罪龙那狂暴的杀气与力量余波正面冲撞,整个人控制不住地向后踉跄了一大步,才勉强站稳。

余任飞的脸色瞬间变得一片惨白,毫无血色,嘴角渗出了一丝鲜血。他惊骇欲绝地看着自己的双手,看着那漫天飞舞的木屑,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他无法想象,自己引以为傲、足以在丛林中绞杀巨兽的异能,竟然就这么被对方用最纯粹的蛮力,如此轻而易举地击破了,那不是技巧的压制,不是属性的克制,而是绝对力量的碾压,在那一刻,他深刻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绝望的差距。

眼看余任飞一招败下阵来,卡座中另一名女性异能者立刻上前一步,补上了他留下的空位,她是金属系异能者穆术,一头利落的短发,眼神冷冽如冰,她没有余任飞那样的外放气势,但她身上散发出的危险气息却丝毫不弱。

穆术没有丝毫犹豫,双手在胸前微微张开,五指纤长,如同正在弹奏一架无形的竖琴,随着她的动作,空气中响起一阵细微的、高频的嗡鸣声,酒吧内所有金属制品——桌腿、酒杯、灯架,甚至客人们身上的饰品——都开始轻微地震动起来。一股无形的力场以她为中心迅速扩散,空气中弥漫开一股金属被电离的独特味道。

她准备施展自己的异能。或许是凝聚金属利刃,或许是操控周围的金属形成护盾或陷阱,她的能力不像余任飞那样直观,却更加诡秘和致命,罪龙虽然强大,但终究是血肉之躯,面对无孔不入的金属操控,未必能像摧毁藤蔓那样轻松。

然而,就在她体内的异能即将完全释放,空气中的金属元素已经开始汇聚成形的那一刹那,一只手,一只平静而有力的手,从她身旁伸出,轻轻地按在了她的手臂上。

是陈楚。

他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但动作轻缓得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他只是微微抬起手臂,做出了一个制止的动作,他的动作是如此的轻描淡写,仿佛只是在提醒同伴不必为他倒酒。但这个简单的动作,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在这群桀骜不驯、个个都身怀绝技的异能者之中,陈楚拥有着绝对的权威。这种权威并非来自于他最强大,或者最年长,而是一种源于信任和过往无数次共同经历所沉淀下来的、深入骨髓的领导力。

原本已经准备全力出手的穆术,在感受到手臂上传来的那股平稳的力量时,身体微微一僵,她眼中的杀意和决绝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疑惑,但更多的是绝对的服从,她没有问为什么,也没有任何迟疑,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陈楚平静的侧脸,然后缓缓地、顺从地放下了自己的双臂,那股已经凝聚起来的金属之力,也随之悄然消散在空气之中。

穆术向后退了一步,重新回到了人群之中,将舞台完全交给了陈楚。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一句多余的交流,却展现出一种惊人的默契和纪律性,罪龙停下了脚步,他那被怒火占据的猩红双眼中,闪过了一丝异样的光芒,他能感觉到,眼前这个看似最无害的男人,才是这群人的核心与灵魂。

全场的焦点,终于从剑拔弩张的对峙,完全集中到了陈楚和罪龙这两个人的身上。

一个闲庭信步,气定神闲;一个杀气冲天,如临渊魔神。

强烈的反差,让紧张的气氛攀升到了一个新的顶点。

一直伫立不动的陈楚,终于向前走了一步,他这一步,不像罪龙那样石破天惊,而是轻盈得如同羽毛落地,独自一人,正面迎向罪龙那山峦般的身躯和海啸般的杀气。

他停在距离罪龙三步之遥的地方,这是一个极度危险的距离,对于罪龙这样的强者来说,这个距离和贴身肉搏没有任何区别,然而,陈楚的脸上依旧挂着那抹淡然的微笑。

“罪龙,”他开口了,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死寂的酒吧,“我们欠你的老板,三万亿帝国币,只要你敢在这里动手,这笔钱,我们就不还了。”

他的话语平淡如水,不带任何情绪,像是在陈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事实,但就是这句平淡的话,却像是一道九天惊雷,在罪龙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呃……”罪龙那庞大而充满压迫感的身躯,瞬间凝固了。他前冲的势头戛然而止,仿佛被一堵无形的墙壁给挡住。他喉咙里发出一阵沙哑而干涩的声音,像是生锈的齿轮在艰难转动。

三万亿!

罪龙虽然头脑简单,终日沉浸在战斗与杀戮之中,对金钱没有太清晰的概念,但他并非白痴。他不知道三万亿到底有多少钱,但他可以确定,这绝对是一个足以让他那位视财如命的老板彻底疯狂的数字,他可以想象,如果因为自己的冲动而让老板损失了这笔巨款,等待他的下场将会比死亡还要凄惨一万倍。

他用自己那简单的思维方式进行了一次粗略的换算,他在黑市的地下擂台上,冒着生命危险,打了五千多场血腥的比赛,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双手沾满了数不清的鲜血和脑浆,最终赚到的赏金,加起来也没有一个亿的帝国币,三万亿,是他无法想象,甚至无法理解的天文数字。

陈楚的话语还在继续,每一个字都像是一盆冰水,浇在他那沸腾的怒火之上。

“而且,这里是你老板的地盘。按照规矩,他应该要保护我们这些客人的安全。如果你在这里动了手,不仅钱没了,他还得赔偿我们的损失,并且名誉扫地。你觉得,他会怎么‘感谢’你呢?”

面对这笔足以撼动整个地下帝国经济的巨款,面对这清晰无比的利害关系,罪龙那被杀气和愤怒填满的脑子,终于强行挤出了一丝理智,他身上的肌肉依然紧绷,但那股一往无前的狂暴气势,却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迅速地萎靡了下去。他站在那里,进退两难,精悍宛如钢铁一般的身躯在霓虹灯下显得有些滑稽和无助。

战斗的天平,在陈楚开口的瞬间,就已经发生了决定性的倾斜。它不再是力量与力量的对决,而变成了理智与冲动的博弈。然而,陈楚并没有打算就此放过他。他要的不是暂时的休战,而是彻底的、从精神层面上击垮眼前这个不可一世的“狂兽”。

他看着罪龙那张因挣扎而扭曲的脸,嘴角的戏谑之色更浓了。他继续用那种平淡到近乎残忍的语气,说出了更具杀伤力的话。

“我说了,你就是一条狗,你还不承认。”

这句话,像一根淬了剧毒的钢针,精准地刺入了罪龙心中最敏感、最脆弱的地方。周围的异能者们,包括刚刚退下的余任飞和穆术,都看得一愣一愣的,他们谁也没有想到,一向寡言少语、沉稳如山的陈楚,说话竟然可以如此的毒舌,如此的诛心。

“你……”罪龙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

这一次,不再是因为愤怒,而是因为屈辱。那好不容易被三万亿压制下去的杀气,再次有了抬头的趋势,但又被理智死死地按住,这种内心的天人交战,让他痛苦万分。

陈楚仿佛没有看到他眼中的挣扎与痛苦,继续用言语的利刃,一刀一刀地凌迟着他的尊严。

“你看,你的主人给你套上了项圈,你就不敢动了。你所谓的‘力量’,所谓的‘尊严’,在金钱面前一文不值。你渴望与我一战,但你没有资格,因为,你只是一条被锁链拴住的狗,而我,是你的主人需要仰望的客人,一条狗,怎么有资格和客人站在同一个擂台上?”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罪龙的灵魂上,他引以为傲的力量,他用生命和鲜血换来的地位,在陈楚的口中,被贬低得一文不值,他不是一个战士,不是一个强者,只是一件被明码标价的工具,一条会咬人但更怕主人责罚的狗。

这种精神上的侮辱,远比**上的伤害要痛苦千百倍,罪龙的眼睛已经红得快要滴出血来,粗重的呼吸声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无尽的痛苦,每一次呼气都充满了压抑的咆哮。他死死地攥着拳头,指甲深陷入掌心,刺破了皮肤,流出了暗红色的血液,但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陈楚欣赏够了对方的痛苦表情,终于像是失去了兴趣一般,随意地摆了摆手。

“滚吧,我们要喝酒了。”

这最后一句,轻飘飘的,充满了驱赶的意味,仿佛在打发一只讨厌的苍蝇,它成为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击溃了罪龙那根名为“理智”的脆弱神经。

“噗……”

一口鲜血,猛然从罪龙的口中喷出,那不是被击伤的内出血,而是被极致的愤怒与屈辱硬生生气出来的逆血,鲜血在空中划出一道凄厉的弧线,洒落在冰冷的地板上,像一朵朵盛开的死亡之花。

紧接着,一声不似人声的、充满了无尽痛苦与疯狂的咆哮,从他的胸腔最深处爆发出来!

“啊——!!!”

那声音化作了实质的音波,如同一场十二级的飓风,瞬间席卷了整个酒吧,离得近的酒杯、玻璃器皿,在这声咆哮中应声而碎,化为无数晶莹的粉末,整个空间都在剧烈地震动,天花板上的灯管疯狂闪烁,发出“滋滋”的电流声,仿佛随时都会爆裂。

罪龙的双臂猛然高举过顶,十指张开,仿佛要撕裂苍穹,他仰天长啸,脖子上的青筋暴起,如同狰狞的巨蟒,他头顶上那原本服帖的短发,在这一刻根根倒竖,像是被注入了高压电流,每一根发丝都充满了狂暴的能量。

一股肉眼可见的、暗红色的气焰,从他的身体里喷薄而出,环绕着他不断升腾、旋转。他的身躯在这股气焰的笼罩下,仿佛又膨胀了一圈,那股纯粹的、毁灭性的力量感,比之前强大了数倍不止!

在这一刻,他不再是“罪龙”,他仿佛化身为从地狱深渊中挣脱枷锁、降临人间的远古魔神。那双猩红的眼睛里,已经再没有任何理智可言,只剩下最纯粹、最原始的毁灭**。

三万亿的枷锁,被他用最极端的方式,彻底挣断了。

整个酒吧,在这股毁天灭地的气势面前,变成了一叶在惊涛骇浪中随时可能倾覆的孤舟,而陈楚,就站在这风暴的最中心,衣角被狂风吹得猎猎作响,但他脸上的表情,却依旧是那样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期待。

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空气仿佛被抽干,凝固成一块沉重而透明的琥珀,在这片琥珀的中心,是两个对峙的男人,他们之间的每一寸空间都充满了无声的咆哮和即将爆发的能量。

这里是地下世界的无冕王庭,一个用金钱、权力和鲜血浇筑而成的奢华囚笼。穹顶之上,价值连城的晶体吊灯投下冰冷而璀璨的光,将地面上由整块黑曜岩打磨而成的地板映照得光滑如镜,却也冰冷刺骨。

四周的看台上,那些衣冠楚楚的宾客们屏住了呼吸,他们是这座城市真正的掌控者,此刻却像一群观看斗兽的罗马贵族,眼中闪烁着兴奋与残忍的光芒。他们期待的不是竞技,而是杀戮;他们下注的不是胜负,而是生死。

陈楚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罪龙。他的沉默并非示弱,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审视,像一位经验丰富的猎人,在评估一头即将挣脱牢笼的洪荒巨兽。

罪龙,这个名字本身就带着血腥与不祥,他是一个活着的传奇,也是一个行走的灾厄,他**着上身,古铜色的皮肤上布满了狰狞的伤疤,每一道疤痕背后都是一个生命的终结,他的肌肉不像健身房里练出的那种虚浮的块状,而是如盘根错节的古树根系,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感,汗水顺着他的肌肉线条滑落,在灯光下折射出油腻的光,仿佛是某种猛兽分泌的体液。

然而,最令人心悸的,是他的气息,那是一种纯粹的、凝练到极致的杀气,已经超越了精神层面,开始干涉现实。他周围的空气温度似乎都下降了几度,光线在他身边发生了微不可查的扭曲,他不是在“散发”杀气,他本身就是杀气的源头,一个移动的、充满了死亡意志的领域。

此刻,他再次迈开了脚步,向陈楚逼近。

这一步很慢,却重如山岳。他脚下的黑曜岩地板发出了细微的呻吟,仿佛无法承受这具躯体内蕴含的恐怖重量,两者之间的距离本就只有三步之遥,这一步踏出,已是近在咫尺。

罪龙那双浑浊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锁定着陈楚,那不是人类的眼神,而是野兽在扑杀前最后的确认。

如果陈楚不后退,下一个瞬间,两人的胸膛便会悍然相撞,那将不是简单的碰撞,而是两股意志、两种气场的正面碾压。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能预感到,那碰撞的刹那,必然会有一方被彻底摧毁。

然而,陈楚没有后退,他甚至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他的身体站得笔直,却又无比放松,像一株扎根于悬崖峭壁上的青松,任凭狂风呼啸,我自岿然不动,面对罪龙那几乎要将人灵魂冻结的压迫感,他如同一块投入深海的顽石,没有激起半点波澜,只是让那汹涌的暗流绕着他而过。

他的目光平静而深邃,像一口古井,倒映着罪龙狰狞的面容,却不起丝毫涟漪。

陈楚在分析,在解读,他看到了罪龙肌肉的每一次微颤,洞悉了他呼吸节奏的细微变化,甚至能感受到他血液流速的加快,在他眼中,罪龙并非不可战胜的魔神,而是一台被催动到极限的杀戮机器。

机器,终究有其运转的规律和必然的弱点。

陈楚的平静,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挑衅,它在告诉罪龙,你的所有威慑,你的全部力量,于我而言,不过是清风拂山岗,这种源于绝对自信的蔑视,比任何恶毒的言语都更能刺激一头骄傲的野兽。

就在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瞬间,一个突兀的声音打破了这片死寂。

“罪龙。”

声音并非来自现场任何一个角落,而是通过遍布全场的顶级音响系统,从四面八方传来,那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厚重、沉稳,不带任何感**彩,却蕴含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它像一把无形的巨锤,瞬间敲击在每个人的心脏上。

“在,老板。”

罪龙的反应快得令人咋舌,前一秒,他还是即将噬人的凶兽;后一秒,他就像被驯兽师的鞭子抽中的猛虎,一个激灵,浑身紧绷。那股仿佛要吞噬天地的滔天杀气,竟在短短一秒内冰消瓦解,被他强行收回体内,他甚至本能地微微躬下了身子,这是一个绝对服从的姿态。

这戏剧性的一幕让在场的所有人感到一阵心寒,他们意识到,罪龙这头恐怖的巨兽,脖子上套着一条看不见的项圈,而项圈的另一头,握在那个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老板”手中。

那个声音再度响起,带着一丝冷酷与决断:“我接受赌注,上擂台,杀死他!”

命令清晰而简洁,陈楚的生命,在这一刻被当成了一笔交易的筹码。

“是,老板。”罪龙的回答依旧简短,不带任何情绪,他直起身,缓缓转身,那股被压抑的杀气虽然不再外放,却在他体内疯狂奔涌,寻找着宣泄的出口。他大步流星地朝着场地中央那座用合金打造的、散发着金属冷光的擂台走去。

就在罪龙转身的刹那,陈楚淡淡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你,终究是一条听话的狗!”

这句话如同一根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了罪龙的灵魂深处,他的身躯猛地一震,刚刚收敛的杀机再次不受控制地爆发出来,宛如实质的冲击波向四周扩散,这一次的杀机,不再是之前那种冰冷的、纯粹的杀戮意志,而是夹杂了暴怒、羞辱和疯狂的毁灭**。

但他并没有回头。那道来自“老板”的命令,是他无法挣脱的枷锁,是刻入骨髓的绝对禁制,他只能将这股足以焚毁一切的怒火,尽数倾泻在自己的脚下。

“咔嚓……咔嚓嚓……”

他每踏出一步,脚下那坚硬光滑的黑曜岩地面,便应声碎裂。无数道细密的裂纹以他的落脚点为中心,如蛛网般疯狂蔓延,那不是简单的踩裂,而是他体内无法宣泄的恐怖力量,沿着他的腿部传导至地面,将其内部结构彻底破坏的结果。一条由破碎的岩石组成的路径,从他转身的地方,一直延伸到擂台的边缘。这无声的破坏,比任何咆哮都更具威慑力。

他用这种方式回应了陈楚的羞辱,也向所有人展示了他被压抑的力量有多么可怕。

面对罪龙留下的这条毁灭之路,陈楚的脸上依旧波澜不惊,他从容地脱下身上的休闲外套,随手递给身旁早已脸色发白的侍者,然后迈开脚步,闲庭信步般走向那座死亡舞台。

在看台一间最为奢华的包厢内,一块巨大的全息屏幕上,正实时显示着对决双方的数据化分析。这是“老板”的专属视角,也是他用来评估“商品”价值和决定赌局走向的工具。此刻,屏幕上正呈现着一幅清晰的雷达图。

图表清晰地揭示了两人的极端差异。

罪龙在“原始力量”、“实战经验”和“杀气强度”上几乎达到了人类极限的满值,他的雷达图向外极度凸出,呈现出一种狂暴而不规则的形状。然而,在“战斗技巧”上,他只有中等水平,更致命的是“心理素质”这一项,因为陈楚的挑衅和老板的命令,已经跌落到了危险的低谷。他是一柄威力无穷的重锤,但锤柄上满是裂痕。

相比之下,陈楚的数据则呈现出一种近乎完美的均衡五边形。

“心理素质”和“战斗技巧”两项直接拉满,显示出陈楚拥有钢铁般的意志和千锤百炼的技艺。他的“原始力量”和“实战经验”虽略逊于罪龙,却也远超常人,而他的“杀气强度”虽然数值不高,但数据旁的注释写着“完美控制”,这比罪龙那失控的杀气更为可怕,他是一柄锋利、坚韧且由最冷静的大脑所操控的手术刀。

“有趣,”那个厚重的声音在包厢内自语,“是重锤砸碎手术刀,还是手术刀精准地切断锤柄?这确实是一场值得期待的赌局。”

“陈楚……”

一个带着明显颤抖的声音,从陈楚身后传来,是柳暗,她站在卡座里面,双手紧紧攥在一起,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她能够感受到罪龙毁天灭地的力量,那股几乎要撕裂灵魂的狂暴气息,即便隔着一段距离,也让她感到阵阵心悸,她无法想象,直面这一切的陈楚,将要承受何等恐怖的压力。

陈楚停下脚步,回过头。他的目光穿过喧嚣的人群,越过冰冷的空气,精准地与柳暗的视线交汇,他的眼神深邃如夜空,没有丝毫的恐惧与动摇,反而带着一种能够安抚人心的力量。

“相信我!”陈楚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仿佛一句不容置疑的誓言。

柳暗的精神为之一振,因为,她不仅仅是听到了这句话,更是“看到”了这句话背后的一切,作为一名罕见的十二级读心术异能者,她能洞察常人无法窥视的意识世界。

在她的感知中,当陈楚的目光与她接触的瞬间,她看到的不再是那个血腥的角斗场,而是一片截然不同的精神图景。

陈楚的意志,如同一座巍峨坚固、不可动摇的钢铁堡垒,任何负面情绪和精神冲击都无法在其上留下一丝痕迹,他的信心,则是一片广阔无垠、平静无波的深海,海面之下,蕴藏着足以颠覆一切的磅礴力量,她甚至模糊地“看到”了陈楚脑海中一闪而过的、针对罪龙的数套战术预案,每一套都精准、高效、致命。

那是一种绝对掌控,一种源于对自身和敌人彻底了解的、必胜的信念。

“我相信你!”柳暗脱口而出,声音中的颤抖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坚定。她眼中的担忧化为了全然的信任与期待。

陈楚微微一笑,那笑容很淡,却像一缕阳光,瞬间驱散了柳暗心中最后的阴霾。

陈楚转过身,不再有任何停留,用一种从容不迫的、仿佛丈量着自己领土的步伐,大步走向擂台,他踏上台阶,每一步都沉稳有力,当他的双脚完全踏上擂台时候,整个角斗场的灯光仿佛都聚焦在了他的身上。他与早已等候在那里的罪龙,隔着十米的距离,遥遥相对。

一边是狂暴如怒涛,力量几乎要溢出体外的毁灭化身。

一边是沉静如深渊,意志坚不可摧的完美猎手。

看台上的喧嚣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无数的赌注在最后的几秒钟疯狂涌动。然而,擂台上的两人却对这一切充耳不闻。他们的世界里,只剩下了彼此。

罪龙的胸膛剧烈起伏,压抑的怒火让他双目赤红,口中喷出灼热的白气,而陈楚,只是平静地站在那里,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将身体与精神的状态,推向一个前所未有的巅峰。

风暴,即将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