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镜里的人影渐渐扭曲,白薇薇指尖凝起的妖力泛着冷冽的青芒,映得李静苍白的脸忽明忽暗。

“换了这张脸,王英眼里便只有你了。”白薇薇的声音像淬了冰的丝,缠得李静心口发紧,“可你若后悔,此刻断了这咒术,只会魂魄俱裂,连轮回的机会都没有。”

李静攥着锦帕的手沁出冷汗,铜镜里自己的眉眼正一寸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白薇薇那张勾魂夺魄的脸。她明明该欢喜——终于能以“白薇薇”的模样留在王英身边,可指尖触到颈间时,却摸到一道若有若无的妖纹,像极了那些被剜心而死的士兵颈间的印记。

“你……你到底要做什么?”李静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白薇薇忽然笑了,镜中“李静”的脸与她本人重叠,妖力猛地暴涨,将李静死死钉在原地。“做什么?”她俯身凑近,唇几乎贴上李静的耳畔,“自然是让你替我,尝尝被心爱之人亲手刺穿心脏的滋味。”

话音未落,铜镜“哐当”碎裂,李静只觉一阵撕心裂肺的疼,再睁眼时,镜中映出的已是白薇薇那双含着诡谲笑意的狐狸眼——而她自己,正穿着白薇薇的红衣,脖颈间的妖纹在烛火下闪着不祥的光。

窗外忽然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是王英来了。

白薇薇踩着廊下的月光回房时,正撞见芙渠端着药碗站在廊柱后,那碗安神汤蒸腾的热气里,裹着一丝极淡的莲腥气——寻常人闻不出,可对她这千年狐妖而言,无异于在眼前摊开了原形。

“小姐今夜瞧着格外倦怠,”芙渠屈膝行礼,袖口滑落的刹那,白薇薇瞥见她皓腕上缠着半片枯荷,脉络间隐有妖气流转,“青夫人特意吩咐奴婢送来汤药,说是能助小姐安睡。”

白薇薇接过药碗的手微微一顿,指尖刚触到瓷碗,便觉一股阴寒之力顺着掌心爬上来,竟与那些被剜心士兵体内残留的妖气同源。她不动声色地将药碗凑到唇边,眼角余光却瞥见芙渠垂在身侧的手,指甲正泛出青黑色的尖芒。

“青夫人倒是体恤。”白薇薇轻笑一声,忽然手腕翻转,药碗“哐当”砸在地上,滚烫的药汁溅了芙渠满裙,“只可惜,这助眠的药里,掺了让魂魄与肉身剥离的‘离魂散’,是想让我这‘李静’,死得连尸首都留不下么?”

芙渠脸色骤变,猛地抽出腰间软剑刺来,却被白薇薇侧身躲过。可就在此时,异变陡生——芙渠的软剑刚擦着白薇薇的脖颈掠过,她自己却突然捂住心口,喉头涌上鲜血,难以置信地看向白薇薇:“你……你何时下的毒?”

白薇薇抚着袖间暗藏的毒针,眼底掠过一丝冷意。她原以为芙渠只是青夫人的棋子,却没料到这荷花妖的妖气里,竟缠着一缕她再熟悉不过的气息——那是当年将她封印在寒冰地狱的,天界战神的气息。

不等她细想,院墙外突然传来数声闷响,十几个黑衣蒙面人破窗而入,手中长刀泛着淬了剧毒的蓝光。白薇薇正欲召唤狐火,却见为首的黑衣人手腕翻转,甩出一张金色符箓,竟精准地贴在她的狐妖内丹所在之处。

剧痛瞬间席卷全身,白薇薇闷哼一声,眼睁睁看着黑衣人举刀砍来。就在刀锋即将及颈的刹那,一道熟悉的身影撞开房门,长枪横扫间将黑衣人逼退——是王英。

可当王英扶住她,目光触及她因剧痛而显露的半张狐脸时,白薇薇忽然心头一凉。她分明看到,王英握枪的手,在微微颤抖。

王英的长枪“当啷”落地,沾着黑衣人的血珠溅在青砖上,晕开点点暗红。他扶住摇摇欲坠的白薇薇,指腹触到她冷汗涔涔的后背时,指尖突然窜过一阵刺骨的寒意——那是妖力外泄时独有的冰冽。

“你……”王英的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目光死死盯在她鬓角。方才那一瞬间,他分明看见有蓬松的雪白狐毛从她衣领间钻出来,耳尖也隐隐泛出狐耳的轮廓,虽只一闪而逝,却比战场上的刀光更让他心惊。

白薇薇垂下眼睫,长睫上沾着的血珠坠落在王英的手背上,烫得他猛地一颤。“是。”她只答了一个字,却像重锤敲在两人之间那层薄冰上。

廊下的风卷着血腥味灌进来,王英踉跄着后退半步,腰间玉佩撞在桌角,发出细碎的响。“那……那夜肖阳在倚红楼见到的白衣女子……”他喉结滚动,视线扫过她此刻穿的李静的襦裙,“也是你?”

白薇薇抬眼时,眼底的狐瞳尚未完全褪去,琥珀色的光在烛火下明明灭灭。她没说话,只是极轻地点了点头。

王英猛地攥紧拳头,指节泛白。肖阳说过,那白衣女子指尖有妖纹,与军中被剜心的士兵颈间印记一般无二。他想起那些死不瞑目的弟兄,想起他们被掏空的胸膛里残留的狐臊气,心口像是被人生生剜去一块。

“所以……”他声音发颤,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般的腥气,“那些士兵……是你杀的?”

白薇薇突然笑了,笑声里裹着碎冰:“你希望是我吗?”她抬手抚上自己的心口,那里还残留着被符箓击中的灼痛,“若真是我,你此刻是不是该像杀那些妖怪一样,一枪刺穿这里?”

王英的目光落在她抚胸的手上,那只手纤细白皙,指甲却在方才的打斗中染上了黑衣人的血。他忽然想起三日前,自己重伤昏迷时,是“李静”守在床边,用指尖的温度焐热他冰冷的药碗。那时她的手,也是这样暖。

“为什么……”他喃喃自语,不知是在问她,还是在问自己,“为什么要变成阿静的样子?”

白薇薇的指尖顿住了。她看着王英眼中的痛苦与挣扎,忽然有了一种残忍的冲动——要不要告诉他,当年在桃花林里救了他的,根本不是李静?要不要告诉他,他一直珍藏的那支桃花簪,其实是她用狐尾上的毛编织的?

可话到嘴边,却化作一声极轻的叹息。她转身看向窗外,天边已泛起鱼肚白,第一缕晨光正刺破云层,像极了当年她被封印时,穿透寒冰地狱的那道金光。

“有些事,”她轻声说,尾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知道了,对你我,都是折磨。”

王英顺着她的目光望向窗外,晨光里,他忽然注意到白薇薇脖颈间,那道与死士颈间一模一样的妖纹,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加深。

王英猛地拾起地上长枪,枪尖寒光直指白薇薇心口。他指节暴起,青筋在手臂上蜿蜒如蛇,眼底翻涌的不仅是愤怒,更有撕裂般的痛苦——他分明想质问,想嘶吼,喉咙却像被滚烫的铁水堵住,只能发出嗬嗬的喘息。

白薇薇垂着眼,连躲都懒得躲。方才强撑着对抗符箓的反噬已耗尽她大半妖力,此刻内丹处的灼痛正顺着血脉蔓延,像有无数根针在刺。她甚至能听见自己狐尾骨在皮肉下隐隐作痛,那是即将现形的征兆。

“刺啊。”她轻笑,声音轻得像飘落的雪,“刺进去,你就能向死去的弟兄们交代了。”

长枪抖得愈发厉害,枪尖距离她心口不过寸许,王英却看见她颈间的妖纹在晨光里泛着红光,像极了当年桃花林里,那只替他挡下致命一击的白狐,临死前眼角沁出的血珠。

“哐当——”

长枪坠地的声响震得窗棂都在颤。王英猛地抓住白薇薇的手腕,指腹几乎要掐进她的皮肉里:“剜出来!”他双目赤红,字字泣血,“把你的心剜出来给我看!若你的心是黑的,我便信那些人是你杀的!”

白薇薇被他捏得生疼,却忽然笑出声来。她反手扣住王英的脉门,指尖传来他急促的心跳,有力,滚烫,像极了三百年前,那个为她折了满枝桃花的少年将军。

“王英,”她抬头,眼底的狐瞳彻底显露,琥珀色的光里盛着碎泪,“你真的……想知道我的心是什么颜色?”

就在王英一怔的刹那,院外突然卷起一阵黑风,青绿色的藤蔓破土而出,瞬间缠上梁柱,将整间屋子笼罩在一片阴翳之中。青夫人的身影踏着藤蔓而来,黑袍翻飞间,指尖凝起的妖力比夜色更沉。

“谁准你动她的?”青夫人的声音淬着冰,目光扫过王英时,竟带着一种近乎怜悯的嘲讽,“你以为她换心是为了骗你?王英,你可知晓,她剜去的那颗心,本是用来……”

话音戛然而止。青夫人猛地出手,一掌拍在白薇薇后心,白薇薇只觉天旋地转,下一秒已被青夫人卷着冲出窗外。临消失前,她回头望了一眼,正看见王英捡起长枪,朝着她消失的方向追来——他的眼神里,除了愤怒,似乎还有一丝她看不懂的……恐慌?

而落在地上的长枪枪缨间,正沾着一片青绿色的叶子。那叶子在晨光里迅速枯萎,露出背面刻着的一个极小的“静”字。

黑风卷着腥气撞开帅帐门时,王英正攥着那片枯萎的叶子发怔。青夫人的身影落在帐中,黑袍扫过案几,将堆叠的军报掀得漫天飞,指尖凝起的妖气直逼面门——这一次,她眼底再无半分犹豫,只有焚尽一切的杀意。

“王英,你这条命,是时候还了。”青夫人的声音像淬了毒的冰棱,“三百年前你欠她的,三百年后你仍在欠——她为你挡过天雷,替你受过天规,甚至不惜剜心换貌,就换来你举枪相向?”

王英猛地站起,腰间长剑出鞘,剑尖稳稳指住她心口:“她是妖!那些士兵的死……”

“士兵?”青夫人突然狂笑起来,笑声震得帐顶簌簌落灰,“你可知那些被剜心的,全是天界派来的暗探?他们奉了天帝旨意,要在你体内种下锁妖咒,让你永世沦为斩杀妖族的傀儡!是薇薇,用自己的妖丹为引,替你挡下了这穿心之咒!”

长剑“哐当”落地。王英僵在原地,脑海里轰然炸开——难怪他总觉得心口偶尔会传来灼痛,难怪每次与妖族厮杀后,都会有片刻的恍惚……那些被他当作“妖邪作祟”的异样,竟是她在暗中护他?

“三百年前……”王英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桃花林里的那个女子,不是阿静,是她?”

青夫人步步紧逼,指尖妖力几乎要触到他咽喉:“你终于想起来了?可你想起的是什么?是她为你断尾时的血染红了整片桃花,还是你亲手将诛妖剑刺进她心口时,她说的那句‘生生世世,永不相见’?”

王英猛地后退,撞翻了身后的烛台,火星溅在帐布上,燃起一小簇火苗。他看着青夫人眼中的悲恸,突然想起白薇薇方才回头时的眼神——那不是妖的狠戾,是被最信任之人背叛的绝望。

“她为何……”王英捂住胸口,那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为何还要救我?既已恩断义绝……”

“因为你这一世,托生成了她的劫。”青夫人突然收了妖力,转身看向帐外熊熊燃起的火光,语气里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你以为她换心是为了骗你?错了。她是想让李静替你活下去——天界的斩妖台已经备好,三日后,要么她魂飞魄散,要么……”

她顿了顿,回头看他时,眼底竟闪过一丝诡异的怜悯:“要么,你亲手杀了李静,用她的心头血,解了你我都解不开的……生死契。”

话音未落,帐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肖阳撞开门冲进来,脸色惨白:“将军!不好了!李静小姐……她在房中留下血书,说要去斩妖台……赎罪!”

王英猛地抬头,窗外的火光映在他眼底,竟与三百年前那片被鲜血染红的桃花林重叠。他终于明白白薇薇最后那个眼神的意思了——那不是绝望,是赌。

赌他这一世,能不能分清,谁才是真正剜心护他的人。

而青夫人看着他骤然紧绷的背影,袖中的手缓缓握紧——那枚藏了三百年的桃花簪,终究还是没能送出去。有些真相,比死更让人恐惧。

肖阳的话音刚落,帐外的风突然变得尖利,卷起火星扑在王英脸上。他猛地抓起地上的长剑,转身就往李静的院落冲,却被青夫人拦住。

“你现在去,是想亲眼看着她俩同归于尽?”青夫人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指尖指向帐外那片被火光染红的夜空,“李静手里的血书,是薇薇昨夜逼她写的。你以为她真要去斩妖台赎罪?她是想替薇薇,把天界的注意力引到自己身上。”

王英的脚步顿住了。他想起方才白薇薇被带走时,颈间那道不断加深的妖纹——那根本不是妖气反噬,是有人在她体内下了咒,一旦李静靠近斩妖台,咒术便会引爆她的妖丹。

“是你……”王英猛地回头,长剑直指青夫人,“是你在她体内下的咒!你根本不是在帮她,你是想借我的手……”

“借你的手?”青夫人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血丝,“王英,你可知薇薇为何非要换心?因为她的原心,三百年前就被你亲手剜了去,如今这颗,是用九十九只修行千年的狐妖内丹熔铸的——一旦离体,便会化作焚尽三界的业火。”

长剑哐当落地。王英僵在原地,脑海里闪过白薇薇抚胸时的模样,闪过她被符箓击中时隐忍的痛,原来那些他以为是“妖邪作祟”的异样,全是她在用性命扛着不该有的劫。

“那生死契……”他声音发颤,“到底是什么?”

青夫人的眼神突然变得幽深,她抬手扯开黑袍,露出心口一道狰狞的疤痕——那疤痕的形状,竟与王英心口偶尔灼痛的位置一模一样。“三百年前,她以狐族禁术为你续命,将自己的命魂与你的捆在一起。你死,她便魂飞魄散;可她若死了……”

她顿了顿,看着王英骤然煞白的脸,一字一顿道:“你会永世沦为没有魂魄的行尸,日日承受心被剜去的剧痛,直到天地倾覆。”

帐外突然传来一阵破空声,一支箭羽穿透帐布,钉在王英脚边——箭尾系着的布条上,用鲜血写着三个字:“斩妖台”。

王英猛地抬头,看向青夫人:“她故意让李静去斩妖台,是想……”

“是想让你选。”青夫人转身走向火光深处,黑袍在风中猎猎作响,“选李静,她便引爆妖丹,让你带着对她的恨活下去;选她,你就得亲手斩断与李静的情分,陪她共赴斩妖台。”

王英抓起长剑,指尖因用力而泛白。他突然想起白薇薇最后那个眼神,那不是赌,是绝望里的一丝希冀——她在等他记起,桃花林里那个为他折花的女子,袖口总藏着一缕他爱吃的桃花酥的香气。

“备马!”王英的声音陡然变得沉稳,长剑归鞘时,火星正落在他鬓角,映出眼底从未有过的坚定,“去斩妖台。”

肖阳愣了愣,刚要应声,却见王英突然转身,从怀中掏出那片枯萎的叶子——叶子背面的“静”字,在火光中竟缓缓渗出暗红的血珠,像极了当年桃花林里,滴落在他手背上的那滴狐血。

而此刻的斩妖台上,李静穿着白薇薇的红衣,正被天界的金甲神押在诛仙柱上。她望着台下步步逼近的天雷,忽然笑了——昨夜白薇薇找到她时,塞给她的那枚玉佩,此刻正烫得像团火,玉佩背面刻着的,是王英的生辰八字。

“薇薇姐姐,”李静轻声呢喃,看着天雷即将落下的瞬间,“你说的没错,有些债,总得有人还。”

话音未落,一道身影冲破云层,长枪横扫间将金甲神逼退。王英落在斩妖台上,目光穿过漫天雷光,直直望向诛仙柱后的阴影——那里,白薇薇正捂着心口,半张脸隐在黑暗里,唇角溢出的血,在雷光中泛着妖异的红。

他终于明白,她从来不是要他选,是要他看清——三百年的纠葛里,剜心护他的是她,断尾救他的是她,就连此刻甘愿赴死,也要为他留一条生路的,还是她。

“白薇薇!”王英举起长枪,却不是对准任何人,而是猛地刺向自己心口——那里,生死契的烙印正在发烫。

这一次,换他来守。

白薇薇望着斩妖台上交错的雷光,指尖攥得发白,那声叹息里裹着三百年的风霜。她看着王英举枪刺向心口的瞬间,忽然想起当年桃花林里,他也是这样不管不顾地护在她身前,那时他眼里的光,和此刻一模一样。

“傻子……”她喉间发紧,唇角的血迹被风吹散,“三百年了,还是学不会先护着自己。”

话音刚落,心口的灼痛骤然加剧,她知道那是王英强行冲击生死契的反噬。可奇怪的是,这痛里竟掺着一丝暖意,像极了当年他用体温焐热她冻僵的指尖时,那点笨拙的温柔。

阴影里,她悄悄抬起手,腕间那道为他挡天雷留下的疤痕,正随着雷光隐隐发亮。

白薇薇蜷在斩妖台后的阴影里,指尖在异能手机的冷光中划过。妖灵系统的界面泛着幽蓝,练化妖灵珠的配方赫然在目——除了她已集齐的七颗千年妖丹,最下方一行字像淬了冰的针,扎得她眼疼:需以金凰心窍为引,方得圆满。

金凰心窍,普天之下只有李静那颗心才有。

她嗤笑一声,指尖猛地按灭屏幕。手机在掌心微微发烫,像极了李静那颗总带着暖意的心脏。三百年前她为了修得人身,什么阴损手段没试过?可方才在铜镜前,李静那双含着怯意却仍愿意相信她的眼睛,此刻正清清楚楚地映在她脑海里。

“练来何用。”白薇薇将手机塞回袖中,摸向自己空荡荡的心口。那里本该跳动着为王英剜去的原心,如今只剩一片冰凉,却比握着满手妖丹时更踏实些。

系统突然弹出一行警告:【妖灵珠若不练成,三日后天雷劫下,宿主将魂飞魄散】。

她仰头望着斩妖台上缠绕的雷光,忽然笑了。魂飞魄散又如何?总好过再用一颗真心,换一场两败俱伤。只是……她摸出李静塞给她的那枚暖玉,玉上还留着小姑娘的体温,“倒是欠了你一场安稳。”

风卷着雷光掠过耳畔,她仿佛听见系统的叹息,又好像是自己心底那点不甘,终于随着最后一丝贪念,散在了风里。

青夫人的身影裹挟着寒气落在白薇薇面前时,指尖已凝起青绿色的妖藤,藤蔓尖端泛着淬毒般的幽光,直指斩妖台上被捆的李静。

“她就在那里,取了金凰心窍,妖灵珠可成,天雷劫可挡,你偏要在这里等死?”青夫人的声音里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怒意,藤蔓在她掌心簌簌作响,“你护了王英三百年,护了这个李静两次,谁又护过你?”

白薇薇猛地抬手按住她的手腕,掌心的温度烫得青夫人一怔。她抬头时,眼底的狐瞳已褪去戾气,只剩一片清明:“三百年前我为修妖灵珠,害了十七条性命,被他一剑穿心时,连恨都觉得多余。如今若再为这珠子取李静的心……”

她顿了顿,望向斩妖台上李静挣扎着望向王英的方向,那里正传来金甲神的怒喝,小姑娘却梗着脖子不肯屈服,像极了当年那个在桃花林里,非要把最后一块桃花酥塞给她的自己。

“那我这三百年的悔,岂不是成了笑话?”

青夫人的藤蔓“唰”地收回,她看着白薇薇空荡荡的心口,突然红了眼:“你以为你拦得住我?还是拦得住你自己的死劫?”她猛地拽过白薇薇的手,按在自己心口,“你摸摸!这生死契因你而烫,三日后你若魂飞魄散,王英就得跟着变成行尸走肉!你护了他两世,最后要亲手把他推进炼狱?”

白薇薇的指尖触到那滚烫的契印,像被火燎般缩回手。她何尝不知?可方才李静被押上斩妖台时,悄悄往她袖中塞了半块桃花酥——和三百年前那个雪夜,她塞给自己的一模一样。

“青姨,”她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当年我为妖灵珠失了本心,是他让我明白,有些东西比修为更重。如今我若夺了李静的心,才算真的万劫不复。”

她抬手结印,狐火瞬间在两人之间燃起一道屏障,将青夫人的妖气牢牢挡在外面:“你若非要动手,便先过我这关。”

青夫人望着她眼底的决绝,突然笑了,笑声里裹着泪:“好,好一个白薇薇!三百年了,你还是学不会为自己活一次!”她转身时,袖中那枚藏了许久的桃花簪滑落,在地上敲出轻响,“你以为李静真的干净?她那金凰心窍里,藏着连天帝都忌惮的东西——那是你原心的碎片啊!”

白薇薇猛地僵住。狐火在她掌心剧烈颤抖,她看着青夫人消失在雷光里的背影,突然想起李静每次心跳时,自己心口总会传来的那丝微弱悸动。

原来她护着的,从来都不是别人。

白薇薇望着青夫人消失的方向,指尖的狐火渐渐敛去,只余下一缕青烟缠在指节。她低头看着袖中那半块桃花酥,酥饼边缘已被体温焐得发软,像极了李静每次见她时,那双总是怯生生却又藏着暖意的眼睛。

“强行取心,是行不通的。”她轻声说,尾音被风吹得有些散,“金凰心窍有灵,需得她自己愿意,那心窍才能与妖灵珠相融。否则……只会两败俱伤,连她的魂魄都留不住。”

她摸向自己心口,那里空荡荡的,却在此刻泛起一阵熟悉的悸动——那是方才李静被金甲神推上诛仙柱时,她感受到的同频心跳。三百年前她失去原心时,曾以为自己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感觉,却没料到,竟会在另一个人的心跳里,寻回一丝残存的温度。

“青姨不懂,”白薇薇望着斩妖台上那抹倔强的红衣,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我要的从来不是什么妖灵珠,也不是能躲过天雷劫的法门。”

她想起李静昨夜换心时,虽怕得发抖,却仍攥着她的衣袖问:“薇薇姐姐,换了心,我是不是就能像你一样,敢对王英哥哥说喜欢了?”

那时她没回答,可此刻看着小姑娘在天雷下仍挺直的脊梁,忽然懂了——有些真心,是抢不来的,就像三百年前,她捧着自己血淋淋的原心送到王英面前时,他眼里的惊惧,从来都不是假的。

“若她不愿,”白薇薇转身隐入更深的阴影,指尖在异能手机上轻轻一点,将妖灵系统的提示音彻底屏蔽,“这劫,我自己受着便是。”

风卷着雷光掠过,她仿佛听见李静在诛仙柱上轻声哼唱着什么,调子很熟,像极了当年桃花林里,她教那个扎着棕角的小姑娘唱过的歌谣。

原来有些缘分,绕了三百年,还是会以另一种方式,把该还的债,该护的人,一一送到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