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青洛独自惆怅,感觉绕了一圈,问题又绕回他搞不出来的蒸汽机上。

一旁的孔靖见他面色,有些不明觉厉,心中暗自敬佩。

小殿下果真是“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爱国爱民之人啊!

看看手里整理完的资料,又看看眼巴巴盯着自己的小伙伴,谢青洛手指点点二人手中的纸张。

“子贞,我知道有一机械,可让这纺织的效率成倍的提高。”

“但……”

谢青洛欲言又止,一时间没法给孔靖形容一番蒸汽机的结构。

“但我天资愚钝,无法表述清楚,我给子贞说一句话,子贞能否帮我想想?”

孔靖自是允诺,“小殿下聪慧,尽管说便是,靖定然尽力而为。”

少顷,谢青洛憋出三个字。

“烧开水。”

“……?”

“殿下,您说什么?”

孔靖轻“啊”一声,圆溜溜的眼睛带着疑惑,看向只说了三个字便戛然而止的谢青洛。

谢青洛掩面轻咳两声,给孔靖解释道。

“子贞家里是书香门第,必然也接触过茶艺。

“把泥壶置于炭火上,等到其中的水烧到一定程度后,水便会沸腾冒泡。”

“此时翻滚的水具有极大的气力,其中产生的蒸汽甚至能将壶盖顶起。”

“既然这一小壶的水,便能产生如此大的推力,若是一大壶水呢?”

谢青洛循循善诱,点到为止。

其实是他不知道该如何再细说了,再细说就要涉及到一些比较麻烦的领域了。

孔靖聪颖,一下便理解了其中含义。

“小殿下的意思,若是烧的水足够多,其产生的推力也会足够大,便可以顶起更大的重物。”

“对!”谢青洛孺子可教般的点点头。

“此时产生的气力,只是往上的,若是有什么法子,能改变力的方向……”

见孔靖已然开始认真思考的样子,谢青洛不由得感叹。

果然,古代科举状元郎的水平就是高。

反正是比自己这个半吊子强的不知道多少。

对的,面前眼神明澈,性子单纯,对任何事物都感兴趣,学什么都学的很快的孔子贞,是上一次科举的最大赢家,景朝的状元郎。

谢青洛听李有德说,孔靖因面容出众,殿试时永光帝本想将其点为探花。

奈何单独将孔靖叫出来询问时,孔靖极其认真的摇摇头,说自己就想当状元。

永光帝大笑,问孔靖。

“你可知,素来探花比状元更受女子追捧?”

孔靖再次摇摇头,说自己已有婚约,要他人追捧何用?

他又说,自己早与那女子说好,等自己拿了状元,便迎那女子入门。

永光帝听闻此话,顿时眉目舒展,同时亲赐下状元之名,又为孔靖和他定下婚约的青梅竹马赐婚才罢。

谢青洛听闻此事简直觉得不可思议。

孔子贞这小子,平时只知道埋头研究学问,本以为他是对情爱一窍不通,原来是早有执手相伴之人。

谢青洛微微一笑,谢青洛破防。

孔子贞这家伙,某天打开爽文一看,诶?这也不爽啊!

出生于世家,家里长辈都宠着的嫡次子,二十岁的状元,之后青梅竹马为妻,仕途又一片平坦。

更别说心性单纯,不受世俗困扰,还有这出众的相貌,而且,还有自己这个挚友,与他一见如故,诚心相交。

谢青洛腹诽半天,转而发现孔靖已经往纸上写些什么了。

他深呼吸一次,又想起明日要去国安寺,此时时辰已然不早了,便站起身先行告退。

孔靖“嗯嗯”的点着头,手上的笔也未停。

谢青洛哭笑不得,只能先出了翰林院。

他招呼身后的赵翎,声音还带着累了一天的疲倦。

“赵侍卫,咱们回云台宫吧。”

赵翎垂眸,手搭在刀柄上轻嗯了一声。

这些时日白日愈来愈短,天黑的越来越早,平日还是太阳低悬的时候,如今却已经天色微暗了。

两人漫步在皇宫内的小道上,秋风应景,少见地吹得轻快柔和。

还是谢青洛先开口,言语之间却慢吞吞的。

“我见赵大人方才在翰林院,手里捧着一本书在读,煞为认真。”

“是,臣读的是《太白阴经》。”

谢青洛细眉微挑,语气却并不显得震惊。

“兵书?赵大人的确有将军之资。”

其中的信任之意毫不掩盖,且带了几丝勉励。

回到云台宫时,被告知永光帝已然在正殿里等着他们了。

谢青洛抿唇一笑,轻手轻脚地往正殿走,想看看萧祁在干什么。

没成想还没进正殿,远远的就见萧祁一身玄袍负手而立,眸光黑沉沉的,衣袍的暗纹反射着细密繁复的光。

浑身上下的气势正直恢宏,恍惚间犹如乌云压城,黑龙降世。

见谢青洛睁着一双清亮的眼,满身的干净气质朝自己走过来,萧祁紧锁的眉头才算是舒缓了半刻。

他向谢青洛伸出手,“青洛,回来了。”

“哥哥!”

谢青洛欢脱的跑向自己哥哥,拉住萧祁的手然后扑在了萧祁怀里。

萧祁失笑,拍拍自己弟弟的脑袋,然后温柔地将谢青洛微凉的手拢在掌中,牵着弟弟往前走。

“这次怎么回来的如此晚?”

谢青洛不好说是因为白日短了,所以显得回来的晚,生怕自己戳破了哥哥思念自己的心思。

只能蹭蹭自己哥哥肩膀,声音柔柔的解释。

“这次是因为看书看入迷啦,下次就不会了。”

“嗯,读书是好事,但是也要注意眼睛。”

谢青洛忙不迭点头,“知道啦,哥哥!”

“听闻你与翰林院的孔子贞成了挚友,与他很合得来吗?”

萧祁此时的声音平缓温和,完全不似刚才在台阶上的那般气势外泄。

谢青洛同样温情的回答着自己哥哥询问。

两人都隐秘的享受着,那份缺失十六年的融在兄弟骨血间的亲情。

而主殿的台阶下,赵翎孤身一人,脊背笔直的站在那,整个人连着那把刀,似乎并入了静谧的夜晚。

却忽的有几声传来,将他从浓重如墨的夜色中拽了出来。

“赵翎!进来!”

“赵大人,为何还不进来?要用晚膳啦!”

赵翎猛的抬头,却见是自家陛下和小殿下,远远的招手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