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洋马将武王世子吃干抹净同时,小屋里形影不离的黑白双煞仍风声鹤唳。
屋内昏暗,依稀可见两张华容玉面流转星辉。
一大一小,一黑一白两道身影,一个占据门边宽大太师椅,一个盘腿坐在架子床幔中,两人俱闭目吐纳,已是两日未曾睁眼。
对于师清璇而言,从小虽然剑道卓然天赋异禀,但从始至终一步一步稳扎稳打,所以月余前逆徒的类似于醍醐灌顶,不遗余力地邪门歪道灌输下,顿感根基不稳,这时候不去热闹宅子里凑热闹一方面是看玉白貉,另一方面也有自己打算。
此前李卯下江南日子里,师清璇已经静心夯实根基月余,如今两日过去同样如此,好似天上神仙,吐纳运功周天不过眨眼功夫。
玉白貉有什么小动作另说,但这两日也出乎师清璇意料,玉白貉安生盘坐床榻,也未曾动弹半分。
师清璇不晓其理,但玉白貉这般吐纳运功也不是同师清璇低头认怂,而是同样月前李卯那一遭大马拉小车,那就跟个人形天才地宝行走的仙丹妙药一样,吃下去肺腑豁达,头脑明旷,之前卡了几年的瓶颈一下子好似活水自源头来,豁然开朗。
所以两人就这般各怀鬼胎在房间里茶饭不思坐到现在,期间李卯不是没来找过失踪的两人,但师清璇不喜热闹,玉白貉当时还特激动,个把月没见着人狂热劲儿着实把师清璇吓了一跳,师清璇宁自损一千不让敌爽八百,把着门只给自己露条小缝,只言片语柔和盯几刻逆徒愈发有男子气概的形象后,摔门而返。
玉白貉发火也没用,现在小胳膊小腿打不过师清璇,除非嗑药,但得担量下那个不可一世,装傲卖骚的天火教教主能不能扛住被人发现是府上一嘴里天天喊主人,屁颠屁颠跟着跑的没毛蚊子包丫头,别说上一回给人怂的个把月没敢再特别亲近过李卯。
玉白貉自认为没那个脸,百合是个虚假身份,人设就是舔狗花痴,但她自己人设霸道教主,睥睨喜怒无常,怎么威风怎么来,绝对要是上位者的强势,不能让人发觉自己喊过巴巴什么的……
两人仍展开无形的硝烟,若是细看,内行人有点眼里就能看出来这小小的房间理泾渭分明,承受着它不该承受的威压,左面小百合闭目睫毛下沥出一抹猩红,上空弥漫着血气,杀气,隐约见红色。
右面师清璇端坐太师椅,腿面一把碧朱,云淡风轻尽现宗师本色,特别一张不比民间所传第一美女裴圆圆要差的玉面,宛若仙宫嫦娥,荡着凌寒,身后氤氲剑光锋锐,寒气油然而生,温度骤降,同玉白貉身后血气分庭抗礼。
她要突破了?
两人心里如是想。
房中并无蚊虫,它们也晓得炎炎夏日哪里能去哪里去不得,不如去最里间那个房子里头,全是大白馒头,汗津津的一叮满口甜。
但有个个子大的比它们贪心,一口吃完了不让它们叮,是谁我不说。
一夜无话……
翌日清晨,王府里大多数女眷都并未清醒,包括骁勇善战纪律严明的澹台琼,昨天被颠了个七荤八素,骨子里的倦怠。
李卯不容易,难得闲下来腰子坐在洗漱台前收拾。
身后刘芝兰端来早膳,给李卯梳头戴发冠,动作温柔,如同抚摸上好的绸缎般:
“公子,燕夫人特意叮嘱炖的汤,一定得喝完了。”
李卯打量手中药丸,翻手一握攥在手心,说道:
“嗯,芝兰,待会儿你给我取一壶酒来。”
刘芝兰一愣:
“大早上喝酒?对胃不好的。”
“无事,小酌而已,对了,待会儿你回去时候顺带帮我叫一下百合,让她来我房中一趟。”
刘芝兰应声答下,摇曳丰熟梨子般身段出了房间,不多时拎回来一壶酒后,又不停歇折返回去叫百合,临走前还委婉劝着李卯待小丫头温柔些,不能像对她那样。
李卯咳嗽几声含糊应下,想诉冤全然是莫须有,他跟百合就一回,那回还是百合自己不知深浅,不知天高地厚缠着小马达似的。
待刘芝兰一走,李卯踱步过牖,在一处精致菊花纹圆桌旁坐下,放下白玉酒壶倒翻云鹤茶盏,倒下两杯酒来,酒的度数不高,刘芝兰贴心李卯的胃挑的一壶只比甜酒高些的清酒。
李卯将杯中酒举起轻嗅,眉头微蹙不免觉得度数有些低了,但也无妨,伸手将手巾里两枚药丸取其一溶进了酒里,又将还未动的早茶点心摆在一边。
……
师清璇与玉白貉争锋相对的院子里,刘芝兰沿葱翠小路往里走,一面走一面吆喝百合的名姓,声音柔但不小,房中两人耳朵也灵,听的真切。
“百合姑娘,公子唤你过去找他!”
“百合姑娘.....”
房中,师清璇同玉白貉近乎是同一时间睁开双眼,玉白貉惊喜若狂,师清璇蓦地蛾眉皱下去,面无表情,但隐隐发黑。
“刘姨,我这就来啦!”
百合趿拉小鞋兴高采烈往门边跑,心想着李卯发了话冰块儿总不能再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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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合一眼不看师清璇,这时候兴奋的都把两人间的交锋无视了,两手放在门上准备走。
但冷不防—
嘭—
师清璇一记闷棍,用的剑鞘突施冷箭砸在百合颈后。
百合大脑空白一瞬,猝不及防间愣是没一点防备,浑身一直,双眼懵逼最后看了眼坐在太师椅上好像什么都没干的师清璇,口中“师清璇你卑鄙!”的话来不及说,噗通一声四仰八叉躺倒地上陷入酣眠。
师清璇气息紊乱,胸前急促起伏不停,下一瞬如利刃出鞘般豁然起身,按剑剑眸冷冰冰推门而出,裹挟一身冰寒气息,锋芒毕露,气冲冲越过不明就里的刘芝兰沿小路过去。
师清璇怎么也没想到,这逆徒相隔数月,回到宅子又隔了这么多天,第一个喊的竟然是玉白貉这无耻之徒。
你个孽障!
“师夫人?”刘芝兰茫然四顾,最后视线落在室内仰面朝天,倒头就睡的百合身上。
“年轻就是好。”刘芝兰过去将人抱到床上掖好被子。
……
最深处的屋子里,李卯一身简洁纯色白衣,坐在圆桌前将吃完一一大碗炖汤,用了一盘蒸凤爪填了点肚子,又自顾端起酒杯小酌,只是这刚去一口,另一口送至嘴前还未碰触嘴唇,突然,李卯诧异抬眸望向被门扉遮掩的院外头。
好强大的压迫感...
这种压迫感不闻其声而感其人,这种压迫感他只有上辈子在电影院看哥斯拉原子吐息的时候有相当既视感。
踏踏—
脚步声越来越近,错落有致,步步叩响,待李卯听出来这是谁的脚步之时为时已晚,门扉“嘭”一声颓然翻开来回晃荡。
李卯手中酒杯僵在半当,表情呆滞,杯中酒晃荡不停,偶有几滴被这动静给激出杯外飞溅出去。
却见门口处,一美的不像话的白衣女子此时脸黑的不像话,身上寒气冰的不像话,手里还握着剑鞘,扑面而来的剑气宛若实体,刮得李卯裸露在外的脸生疼。
李卯嘴角抽抽,竭力露出来一副微笑,道:
“师...师父,您怎么来了?”
师清璇一声不吭,一声不响走进房门,径直在圆桌对侧坐下,将碧朱拍在空出的圆桌一边,表情澹澹:
“你怎么不问百合怎么没来?”
师清璇垂眸打量桌上摆盘布局精致的,还有二两小酒的两人早膳,微不可察眉角绷起几根青筋。
李卯思如电转,立马寻出来症结所在,打肿脸充胖子辩解道:
“师父,如果徒儿说我是叫百合过来,然后再让百合回去把你叫过来一块儿用早膳,师父你信吗?”
师清璇显然不信,不虞倒竖剑眉,指节恨铁不成钢叩着桌面,纵使有千万委屈但表现在脸上仍是淡淡严厉:
“你晓不晓得百合到底是谁?”
李卯一愣,他本来就打算问百合这个,但听师父这口气,是晓得百合真实身份?
“师父你知道?”
师清璇满腔郁闷不忿之气不得舒展,现今玉白貉差点当着她的面给人骑了,气不打一处来窝火至极,看见面前一杯酒,二话不说拿起仰面一饮而尽。
“等!......”
李卯手刚伸出去,但显然已经来不及。
师清璇喝的太快,丝丝酒液顺着玉石般莹润得脖颈往下流淌,沿着一二青色纹路进了山壑,随后很不符合高冷师尊形象的用宽袖擦拭嘴唇,掩嘴轻咳两声,仅是一小杯下肚,雪肤上头就已经晕现丝丝酒红。
师清璇若是无心用真气化散酒液,完全不胜酒力,如今还有心学着什么文人骚客得借酒浇愁,更是一杯就有些晕乎。
李卯看的眼睛发直,遗憾轻啧一声,但好像又没有特别遗憾,这事儿可真不常有。
黛绮儿,你的药最好管用,不然待会儿我要是挨了揍,下回绝对让你报晓一天不带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