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孟姜听完金吾卫的话,瞬间无语,额,这都什么跟什么呀!一个幻术表演能惑人,会伤了百姓的心智?李孟姜想了想,然后立刻带着儿子去到立政殿。
一进立政殿,李孟姜先是礼貌的朝着李治行插手礼,然后问李治为什么要不准胡人表演幻术,这种表演只不过是人们日常消遣罢了。
李治将原因告诉李孟姜:
“朕禁止表演幻术的缘由有三。
其一,幻术表演中常有 “吞刀”“割头” 等惊险戏码,去年西市有孩童模仿胡人吞剑,被木片划破喉咙,此事传到宫中,引得媚娘忧心不已,劝朕一定要管束。
其二,部分胡人借幻术敛财,用障眼法冒充 “仙术”,哄骗百姓献上钱财求 “延年符”,大理寺查处的几起诈骗案都与此相关,段宝玄曾上奏称 “幻术乱民,易生奸邪”。
其三,年初有西域使团观演时,见胡人幻术竟比宫廷百戏精巧,私下议论 “唐室无人”,这话被御史听去,他就来奏请朕 “禁外夷奇技,以固国本”,而且朕本就重礼法,遂下了这道禁令。”
其中原因让李孟姜咋舌又有些理解:“好吧,我明白了。对了,稚奴,这些二十多岁之后您想如何处置呢?”
李治思索一般随即道:“就放那些宫女出宫去吧。”
李治让张瑜帮自己磨墨,李治在宣纸上,写下:
门下
宫中年满二十的宫女,即日起可出宫归家。各宫清点名册,不得延误。
出宫者,赏布帛二匹、钱五十贯,由内侍省派车送返原籍。若愿留京自谋生计,可凭内侍省文书入籍,免三年课役。 各宫不得刁难,不得克扣赏物。
违令者,内侍省查实处以杖刑。 此令下达之日起,十日内办结。
让这些女子早归乡里,嫁人生计,也是天伦常情。 显庆元年正月甲午日
梨园的晨露还挂在梅枝上,小银簪正蹲在石阶上擦笛子。
竹笛是去年李孟姜赏的,笛尾刻着朵小小的兰草,被她摩挲得发亮。
忽听廊下有人喊 “圣人放宫女出宫”,她手一抖,笛身磕在石阶上,掉了块竹皮。
“二十五岁的都能走。”
扫地的老张嬷拄着扫帚念叨:
“小银簪,你不是说生辰在贞观二十一年?算算可不就是二十五了。”
小银簪摸出怀里的小册子,糙纸被汗浸得发脆,上面是刚进宫时管事嬷嬷替她记的生辰。
指腹按在 “七月初六” 四个字上,墨迹早就晕开了,倒像是浸了层水。
她望着梨树上的老鸹窝,去年春天还在窝里掏过雏鸟,如今那窝空荡荡的,老鸹早飞远了。
“司戏,您真要走?”
同屋的小桃凑过来,手里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米糕:
“你在梨园吹笛,不比回乡下强?”
小银簪把小册子折成个小方块,塞回怀里:
“昨儿听内侍说,临川长公主当年替咱们求过情,说宫女到年纪该回家嫁人才是。”
小银簪把梨园掌印交给小桃花:“以后你就是梨园司戏了,我把梨园交给你,我放心”
小桃花顶着压力接过梨园掌印,并且承诺一定管理好梨园。
小银簪点了点头吹起声笛,由于心情差导致调子跑了半个音,惊飞几只鸟儿。
收拾包袱时,她只裹了件半旧的蓝布衫,还有李孟姜赏的那支银簪
簪头是朵梅花,去年她染了风寒,公主亲自替她簪上的,说 “银器能驱邪”。
出梨园时,守门的卫卒验了册子,在上面盖了个红印。
她摸着那方红印,像摸着块烫手的炭,沿着宫墙根往公主府走。
墙根的冰还没化,滑得很,她走得慢,看见有宫女背着包袱往朱雀门去,鬓角的绒花歪歪扭扭的,大约是急着赶路。 公主府的门房见是她,笑着往里引:
“长公主正跟小郎君喂兔子呢。”
穿堂风里飘来桂花香,是去年晒的桂花干,李孟姜总爱用它煮茶。
小银簪站在廊下,看见周伯瑜正追着只白兔子跑,银项圈上的铃铛叮铃响。
“这不是小银簪?”
李孟姜转过身,手里还拿着片菜叶:
“怎的不进来?”
小银簪慌忙福身,膝盖在青砖上磕出轻响:
“奴婢…… 民女来谢长公主。”
李孟姜把她扶起来,指尖温温的:
“谢什么?你本就到了年纪。”
周伯瑜抱着兔子跑过来,兔子的耳朵蹭着他的脸:
“银簪姑姑要走了?以后谁给我吹《折杨柳》?”
小银簪摸了摸他的头顶,发髻上的红绳还是她前儿给系的:
“等瑜儿长大些,民女托人给你捎支新笛子。”
李孟姜让婆子端来碗热汤,是用去年的新米熬的,上面漂着层油花。
“家里还有什么人?”
她舀了勺汤,吹了吹递过去,“若没去处,府里的西厢房还空着。”
小银簪捧着碗,热气熏得眼眶发烫:
“阿耶阿娘早没了,有个哥哥在商州做货郎。”
“商州好地方。”
李孟姜捻着袖口的绣花;
“前儿听人说那边新出了种好茶叶,你去了正好尝尝。”
她从匣子里取出串铜钱,用红绳串着,递过去:
“路上盘缠,别嫌少。”
小银簪的手抖得厉害,铜钱撞在一起,叮当作响。
周伯瑜突然往她手里塞了个东西,是块糖糕,油纸包着,还带着余温:
“给你路上吃,阿娘做的,甜得很。”
小银簪咬了口,糯米混着枣泥,甜得她舌尖发麻,倒比去年生病时公主喂的药还让人心里暖。
告辞时,李孟姜送她到门口。阳光落在门环上,晃得人睁不开眼。
“到了商州,托人捎个信来。”
李孟姜替她理了理衣领;
“别让我惦记。”
小银簪点点头,看见墙根的腊梅开了,去年她还替公主折过一枝,插在胆瓶里。
走出老远,她回头望,看见周伯瑜还在门口挥着手,银项圈在太阳底下闪。
怀里的银簪硌着心口,小册子上的生辰像生了根,扎在记忆里。
她摸出那串铜钱,红绳在风里飘,倒比宫里的宫灯还亮堂些。
路过西市时,她买了个胡饼,热气腾腾的。卖饼的老汉问她是不是刚出宫,她笑着点头,咬了口饼,芝麻落在衣襟上。
远处有孩童在放风筝,线轴转得飞快,风筝飞得老高,像只自由自在的鸟。
小银簪摸了摸怀里的笛子,忽然想吹一曲,又怕惊了路人,只是脚步轻快了些,跟着其他同龄的宫女朝着朱雀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