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灵灵连忙低头再拜，眼角余光悄悄掠过共工那张不怒自威的脸，心跳微微加快。
见她行礼妥帖，共工才稍稍点头，语气略缓。
“三皇思念扶桑林，此次前来，需要你等腾蛇族好生招待，不可怠慢。”
“……属下知晓。”
单灵灵点头应道。
“那……神尊，烦请移步扶桑林。”
共工瞥了单灵灵一眼，用眼神示意她带路，单灵灵深吸一口气，垂着头从地上站了起来，走在了最前方。
说实话，三皇带来的压迫感，实在是太强了。
这一路走来，单灵灵几乎连头都不敢抬，只能安静地垂着眼，死死盯着脚下的地面，默数着步伐，唯有这样，才能稍稍缓解心底那股如临深渊的惶然。
她只求走快一点，赶紧抵达扶桑林，别再耽搁。
其实，身为神兽腾蛇的她，已经算是这天地五界之中最接近三皇神力的一支，尚且如此，遑论旁人。
比如她身后的羊牧之。
这一路，他几乎是屏着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羊牧之原本不过是一只人间界的普通小羊，机缘巧合之下，被单灵灵捡回腾蛇族，又借她的神魂庇护，才得以飞升成仙。
如今直面三皇，他身上的冷汗几乎浸透了衣襟。
扛不住。
是真的扛不住。
通往扶桑林的路，必经单灵灵的寝殿。
而就在那一刻，远远望见殿角的一瞬，走在三皇之首的伏羲，忽然停下了脚步。
浩浩荡荡的仙辇随之止步，整支队伍顷刻静止，空气仿佛凝固。
单灵灵一愣，刚想回头看一眼，却听见女娲温和却低沉的声音响起。
“何事？”
伏羲的声音缓缓响起，语气冷淡至极：“……吾感受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
他语气不重，但字字如雷，震得人心口发紧。
即使没有回头，单灵灵也能清晰感知到，那双高高在上的眼睛正落在自己背上，目光如剑，冷冽锋利，仿佛能将她从骨血中看个通透。
她下意识绷直了背，背脊发凉，被无形的力量钉在原地。
“熟悉？”神农也开口，语气里多了几分疑惑，“是何人所留？”
单灵灵迅速的在脑子里思忖了一大圈，寝殿中是否有其他人在。
没有。
她寝殿里……只有小九。
伏羲沉默了片刻，像是在确认，又像是在否认。
“气息……消失了。”
他终于移开了视线，却低沉地补了一句，声音冷得像霜雪初落。
“罢了，这本就不可能。”
在扶桑林中的整个过程，倒是意外地顺利。
羊牧之被留在了林外，单灵灵则陪同三皇仙辇徐徐步入林中，她始终沉默，安静地走在队伍最后，低眉顺眼，老老实实的扮演着一个乖顺的晚辈。
直到伏羲忽然开口。
“腾蛇之女。”
声音冷冷地落下，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
单灵灵愣了愣，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是在叫她，直到共工投来一记充满怒意的目光，她才倏然回神。
“伏羲神尊！”
单灵灵连忙跪地行礼，语气颇有些发虚，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伏羲并未看她，只是背对着众人，声音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冷厉。
“窃脂一族，目无神规，屡次挑衅，吾意欲亲发诛伐。”
单灵灵一愣，不明所以。
“若能攻下其族，纳其兵魂，可为天地五界清障扫害，此战，吾将此功赐予尔等腾蛇一族。”
单灵灵脑中“轰”地一声，还没反应过来，便听共工沉声出列。
“神尊，此等大事，交由属下更为妥当。”
“无须多言。”
伏羲冷冷打断了他，语气不容置喙：“便是她。”
他终于转过身，目光如冰，落在单灵灵身上。
“腾蛇之女，尔敢违吾意？”
“属下不敢！”单灵灵猛地低头，声线微颤。
她已听明白了。
窃脂一族本属妖界，却因神魂特殊，强行被纳入神界版图，多年来桀骜不驯，屡屡挑事，是神界头疼的祸患。
三皇早有铲除之意，只是无人愿领此难啃之差。
如今，竟落到了她头上。
“既如此，整兵。”
伏羲的声音如雷霆落地，沉沉压在心头。
“明日启程。”
话音落下，他微一颔首，看向女娲，便缓缓消散在林中仙光之中。
女娲却在原地多停了一瞬，低头望着仍跪在地上的单灵灵，眼底浮现一丝怜意。
她轻叹了一声，指尖拂过虚空，也随之而去。
整个扶桑林，一下子空了。
只剩共工一人，踏着冷气走上前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单灵灵。”
他的语气带着讽刺和不屑。
“本尊真是越来越看不透你了，你当真，接得住这一战？”
“属下……不敢懈怠。”
单灵灵低声应着，仍跪在原地，头颅未曾抬起。
“那就好，若是此次讨伐出任何岔子，本尊将拿你是问。”
“可听清了吗！”
“……听清了。”单灵灵回应他，“属下自当尽力。”
“不尽力，就死在战场上吧。”
撂下了最后一句话，共工一甩衣袖，从单灵灵眼前骤然消失，留下她一人，安静的跪在原地，脑子里不断地旋转着刚刚突然发生的事情。
为什么要我们腾蛇族带兵去讨伐窃脂？
为什么伏羲会突然下达这样的命令？
为什么……
他们这次来腾蛇族，真的只是为了看看扶桑林吗？
天色渐渐变暗，单灵灵终于从地上站起身来，刚一转身，就看见自己几个徒弟狂奔进了扶桑林。
“师父！师父！”
跑在最前面的是速度最快的犬忠，他冲到了单灵灵面前，上下打量着她，一脸担忧。
“师父，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单灵灵对着他，有些僵硬的微笑着，“放心吧。”
“师父，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羊牧之显然已经急得跳脚，他拽着单灵灵的衣袖，脸色愁的能滴出水来。
“哎呀，没多大的事情。”
单灵灵摆了摆手：“伏羲大人要我明天带兵去讨伐窃脂一族。”
听见窃脂两个字，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窃脂，窃脂。
以火为食的神鸟一族。
抛开所有的本事不提，他们恰好克制天地间的火焰。
包括了属火的腾蛇一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