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帅,虎扑营今日减员四百三十二人,如今所剩,只有一百三十七人了。”

“铁碑营也是,减员三百四十三人,还剩二百六十八人。”

“白马营减员三百六十二人,存活六十七人。”

“......”

听着耳边传来的声声汇报,路苍澜脸色愈发难看。

虽说打仗免不了死人,可最近几天内,伤亡人数着实多了一些。

想当初,北上之时他麾下士卒足有万数之众。

就算是先前经过了极长时间的拉锯战,可活下来的将士,也依然有六七干。

但就在最近短短几天,却是大幅度减员。 如今身边所剩甲士,经过粗略统计,已经不足两千人了......

两千人。

这还只是目前能够保留的数字。

路苍澜甚至已经不知道当敌军下一次冲山之时,身旁这些人还能活下来多少!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路苍澜抬头望天,呢喃着。

继续这么束手就擒,坐以待毙下去,留给他的只能是钝刀割肉。

经过这几次战役,他已经彻底看明白了。

此次增援过后,敌军这是铁了心的要跟自己玩命。

否则换做平时,就这种『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打法,徐炽那家伙早就扛不住了......

己方支援迟迟未到,但是敌军的进攻却是源源不断。

路苍澜已经不能再将全部希望押注在明陵的反击上了。

这无关信任与否。 只是时间不够了。

他身为统帅,必须得做出点什么才行。

“传令吧,各营整合伤亡人数,还能活动,保有战力的优先分配在一块儿。

“剩下轻伤不妨碍行动的,组成一营,遭到重创的一营。”

“诺。”

帅令既下,麾下各营校尉自然第一时间响应。

而身边的赵鹿泉见状,也是立刻就明白了自家大兄的意思。

“要准备突围了吗?”

赵鹿泉提起身旁的火尖枪,表情严肃且坦然。

路苍澜深吸一口气,望着山下密密麻麻的营寨, 开口道:

“再耗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了,趁着现在还有战力,突围是唯一的选择。

“精兵开路,轻伤者随后。”

“那重伤呢?”

赵鹿泉追问:

“重伤的人怎么办?”

路苍澜沉默片刻后,淡淡的说道:

“他们走不了了,我允许他们投降,也会事后善待他们的家人......”

赵鹿泉一怔。

她俨然已经能听到路苍澜话语中的放弃之意,但却无力指责什么。

因为将帅的首要目标是赢,而不是没有意义的去一味照顾士兵!

当断则断。

这时候的妇人之仁,会害死剩下的所有人。

这显然是不被允许的。

投降之后,是死是活无法保证。

但能保证的,是最后会善待他们的家人......

“启禀大帅,各营已经整合完毕,等候战令。”

不多时,先前离开的一众校尉纷纷又折返回来。

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显然都知道接下来的路会无比的艰难。

路苍澜目光扫过在场众人的身上,沉声道:

“大家都知道眼下具体是个什么情况,所以那些无用的安慰我就不想说了。

“总之还是那句话。

“此战若要死,我路苍澜必首当其冲,死在你们之前。

“此战若能活,在座各位人人封妻荫子!

“我路苍澜除了老婆孩子不能给你们,其他的,要什么给什么!”

一番话语,没有高谈阔论,没有画饼充饥,没有壮哉浩然。

有的,只是拳拳真心。

偏偏这帮武夫出身的将士们很吃这一套。

因为他们都是俗人,没多少文化,听不懂那些有关庙堂民生的大道理。

能看见的,只有眼前那切切实实的功名利禄!

有了这番保证,顿时,无数人高举手中战刀,大笑回应着:

“陛下万岁,大岐万年———”

“陛下万岁,大岐万年———”

“陛下万岁,大岐万年———”

“......”

路苍澜不再多言,转身上马,沉声喝道:

“随朕一起,龙纛前压!”

“杀———”

漫天的喊杀声顿时传遍整个山野,如浪潮般席卷至山下。

听着耳畔传来那密密麻麻的噪声,联军阵前的三人几乎不约而同的抬起头来,面色凝重。

“这么快就决定率军突围了吗?”

姜年目光扫过山谷,喃喃道:

“这份壮士断腕的勇气......真不愧是岐王!”

“现在可不是夸他的时候。”

李秀衣神色淡然,第一时间翻身上马,冷冷的说道:

“这次若是再让他跑了,联军的脸就丢完了。”

徐炽深吸一口气,同样缓缓站起身来,提起手边的马槊:

“是嘛......

“那我倒还真想看看,他究竟能否像那位常胜将军一样,于乱军中七进七出!

“传令,大军建阵,徐徐以待。”

“诺。”

联军的人马同样在第一时间响应,匆匆而动。

前后不到片刻钟,便已形成最坚固的阵型,挡在了山下必经之路上。

等到路苍澜率军冲出时,俨然犹如一道不可逾越的天,拦在阵前。

遥望眼前军阵,路苍澜口中呢喃自语:

“投之亡地而后存,陷之死地然后生。

“姓徐的,你爷爷来啦!”

话音最后,已然高声语,提枪冲锋在先。

而联军阵前,本就这段时间憋了一肚子火的徐炽在听到如此挑衅之语时,顿时便忍不住了。

同样勒马提槊,冲了上来。

“杀!”

二人几乎同一时间刺出了手中兵器,交锋在一起,撞出最清脆的声音。

这是刀与剑的摩擦。

亦是决定归途的最终决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