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朝生身量高阔,垂眸看她时总带着漫不经心地深邃。
春念人眼底有一丝动摇,夜风撩动她耳后钻石流苏,晃出一小片惊心动魄的火彩,在夜色海风中徒生风情。
沈朝生最后那句话,是**裸的诱惑,也是精准的拿捏。
他给出了她无法拒绝的合理理由。
“春小姐。”
沈朝生微微倾身,靠得更近,声音压低到只有她能听清,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蛊惑和不容置疑的宣告。
“只有站在足够高的位置,拥有足够强大的力量,才能得到你想要的东西,包括……你想要的真相。”
海风带着咸腥味吹过甲板,游艇的灯光在春念人面无表情的脸上投下变幻的光影。
她看着这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男人,他给了她一条通天阶梯,代价呢?
真的是他慧眼识珠,青睐于她的能力同才华?
然而,拒绝?
她做不到。
这诱惑太大,大到足以让她暂时压下所有的警惕和犹疑。
这个世道,钱是通天梯,权是护身符。
偏沈朝生得老天爷偏心,两样都被他握在掌心。
游艇平稳地停靠在灯火通明的私人码头。
岸上,terence早已垂手恭立。
沈朝生率先踏上浮桥,然后转身,向依旧站在艇上的春念人伸出手。
他的姿态更加理所当然,看似绅士,实则带着一种宣告主权般的强势。
“春小姐,到了。”
春念人看着那只掌握着无上权势的手。
知道自己没有退路。
她深吸一口气,冰凉的指尖搭上男人灼热的掌心。
沈朝生稳稳地握住,力道适中,带着一种不容挣脱的意味。
踏上岸,沈朝生才松开手,仿佛刚才的亲密接触从未发生,恢复了那副疏离矜贵的掌权者姿态,对助理吩咐道。
“明早十点,去秋云轩接春小姐。”
他甚至没有询问她的意见,直接定下了时间。
说完,他微微颔首,在随行的簇拥下,头也不回地走向那辆等候已久的劳斯莱斯。
劳斯莱斯幻影迅速融入中环璀璨却冰冷的夜色中。
春念人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温龄的消息跳出来。
【二小姐,春继隆反悔,二百万不肯出售。】
春念人微微仰头,维港繁华依旧,霓虹映照着她面无表情的脸。
她的眼里,暗涌深藏。
敬酒唔饮饮罚酒。
离开中环,春念人的车没有开往荷李活道。
跑车引擎低吼,彻底撕裂夜色,径直驶上太平山。
一栋保留着上世纪九十年代风格的半山别墅,俯瞰着整个维多利亚港的璀璨灯火。
这幢半山别墅,是如今港城春家唯一的遮羞布。
别墅里,喧嚣如沸。
震耳的音乐,廉价香槟的甜腻,放纵的调笑。
水晶吊灯投下晃眼的光斑,春继隆深陷在沙发里,左拥右抱着两个衣着清凉的嫩模,满面油光,醉眼迷离。
周围烟雾缭绕,一片狼藉的颓靡。
春家没落,但春继隆拿着遗产依旧可以醉生梦死的过活。
高跟鞋叩击大理石地面的声音,清晰又冰冷。
春念人径直穿过这片乌烟瘴气,无视所有投射过来的或惊艳或猥琐的目光,停在春继隆面前,打开晚宴手袋,抽出一叠钞票扔他脸上。
“把胸针给我。”
春继隆醉醺醺地抬眼,浑浊的视线在春念人冰冷的脸上聚焦了好一会儿,才低头看身上散落纸钞,发出一声嗤笑。
“胸针?什么胸针?”
他故意拖长了调子,手臂将怀里的嫩模搂得更紧,挑衅地扬了扬下巴。
“打发叫花子呢!老子的东西,你想要就要?有人可是花两百万买呢,现在……老子心情不好,不卖了!给你?做梦!”
音乐震耳欲聋,周围的男女哄笑起来,带着酒精浸泡过的恶意和看戏的兴奋。
春念人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她没有动怒,甚至唇角极其缓慢地,向上弯起一个细微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弧度。
“是吗?”
她的声音不高,却冰冷到骨子里。
“看来大哥是忘了,当年母亲是怎么‘心情不好’,从这扇窗子跳下去的。”
空气瞬间凝固。
哄笑声戛然而止。
连震耳的音乐都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所有人的目光,都惊恐地聚焦在春念人身上,又下意识地瞟向客厅那扇巨大的,正对着维港夜色的落地窗。
窗玻璃映着室内的狼藉和无边暗夜,像一个巨大的坟墓入口。
这是幢凶宅!
春继隆脸上的醉意和得意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惨白和一种被人当众撕开伪装的惊怒。
他猛地推开怀里的女人,手脚并用地踉跄站起,指着春念人,嘴唇哆嗦。
“你……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
春念人向前逼近一步,高跟鞋无声踏上地毯,仿佛近身的幽魂。
比起不明所以地旁观者,没有人能比春继隆更清楚,所谓的“心情不好”究竟是怎样一回事儿了吧?
“需要我把当年签字的医生,处理现场的管家,一个一个请到大哥面前,帮你回忆回忆吗?哦,对了。”
她微微向前倾身,眼神天真又平静,在春继隆耳边低语。
“那位医生,后来好像也意外落海了?真巧。”
“闭嘴!你给我闭嘴!”
春继隆眼里满是恐惧,迟钝地意识到,这个妹妹一直以来的软弱,只是她高超的伪装。
“胸针。”
春念人不再废话,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大厅里。
“现在,给我。”
她甚至没有再多说一个威胁的字眼。
但那双眼睛,那双映着春继隆惨淡脸色的眼睛,比任何武器都更具杀伤力。
春继隆彻底崩溃了,他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在沙发靠背上,手忙脚乱地在身上摸索,带着一种濒死般的急切。
终于,他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个丝绒小盒,手指哆嗦得几乎拿不住,猛地朝春念人扔了过去!
小盒落在大理石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春念人垂眸,冰冷的目光扫过那个盒子,却没有立刻弯腰去捡。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看着自己那位曾经不可一世的大哥,此刻像一滩烂泥般瘫软在沙发上,眼神涣散,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无法抑制的颤抖。
她终于动了。
高跟鞋绕过地上的狼藉,弯下腰捡起那个丝绒小盒,握在掌心。
她甚至没有打开确认,只是随意地将它收进手袋。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带着一种近乎不染纤尘的优雅。
她最后看了一眼沙发上失魂落魄的春继隆,面无表情到令人毛骨悚然。
“大哥,你会有报应嘅。”
轻飘飘的声音,像重锤敲在春继隆心上。
春继隆死气沉沉地望着春念人背影消失在大门口。
恐惧和暴怒让他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抄起手边一个沉重的威士忌酒瓶就朝门口砸了过去。
酒瓶裹挟着风声呼啸。
刺耳的碎裂声骤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