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准备下一场!”
导演一声令下,工作人员快速动作起来。
时间飞逝,很快就到了三月十五这一日。
这些天来,因贺遇臣的缘故,与容晦相关的戏份都拍摄的异常顺利。
郑川在监视器后频频点头。
还惊讶的发现,他不仅自己能一条过,甚至有些场景,可以直接带对手入戏。
原本预计要反复拍摄的场景,反而顺利的不行。
张澜上前给贺遇臣改妆。
现在是早上九点半,今日容晦的戏份还有两场。
贺遇臣已经订好下午一点的航班,时间相当紧迫。
下一场,长公主身中无解剧毒,日日呕血,油尽灯枯之相。
容晦已官拜户部侍郎,长公主察觉自己时日无多,临终托孤。
“第一百零七场,第三镜!”
“action!”
长公主靠在容晦怀中,听他温声给自己念话本。
突然喉间一阵瘙痒,难耐地剧烈咳出声。
鲜血从指缝间渗出,伴随着嘶鸣的喘息。
容晦立即将手中的书册扔到一旁,修长的手指轻抚她嶙峋的后背。
声音里带着压抑的颤抖:“是阿晦念得不好,让长公主听了不适……”
他喉结微动,指尖深入掌心。
“阿晦给公主换一本……”
长公主无力地摇头。
容晦小心地将那副形容枯槁地身躯重新拢回,倚靠在自己的胸膛上,双臂颤抖着轻轻拥住。
“阿晦……”
“阿晦在。”
长公主气若游丝的声音飘进耳中:“阿晦说,话本里的小姐公子是不是都这样……让人羡慕……”
她的声音断断续续,每说几个字就要停下来喘息,胸口起伏得像风中残烛。
容晦耐心地等待着,指尖轻轻梳理着她散落的发丝。
“阿晦,长公主府外的世界很广阔,你想去看看吗?”
容晦将下巴轻轻抵在她的发顶,声音里浸着化不开的执念:
“不想,阿晦只想待在有长公主在的地方。”
“阿晦,你不准死。替我守着大周和阿弟,帮我,好吗?”
她年少时也曾憧憬过话本上才子佳人的故事。
只可惜……
只可惜她生来就是大周公主。
只可惜她肩上扛着万里河山。
只可惜,她这具将死之躯,临死还要利用这个傻子的痴心,将他永远束缚在这座金丝牢笼里。
“好。”
一字重若千钧。
“公主累了,睡吧,阿晦永远陪着公主。”
“好……我就睡一小会儿,你记得叫醒我。”
“嗯。”
“阿晦……”
“在。”
长公主突然抓住他的衣袖,枯瘦的手指微微发颤。
“你叫叫我的名字吧,许久没听到有人喊我的名字了。”
都快忘了自己的名字。
“……斩霜。”
那两个字在唇齿间辗转了千万遍,终于小心翼翼地吐露。
“父皇、母后……都叫我霜儿的……”
周斩霜难得露出几分小女儿情态,声音却越来越轻。
“霜儿!”
容晦突然收紧双臂。
窗外春雨淅沥,打湿了庭前的海棠,花瓣承不住重量,零落成泥。
容晦保持着这个姿势久久未动,直到怀中人的呼吸渐渐平缓。
他才缓缓松开些许,一手将她两只冰凉的手完全包覆在掌心。
他直勾勾地盯着那张安睡的容颜,原本如古井般沉静的眼眶中,毫无征兆地滑落一滴泪珠。
泪水顺着挺直的鼻梁滚落,眼尾瞬间染上一片惊心动魄的绯红。
那泪滴越落越急。
如同断了线的珍珠,接连不断地砸在周斩霜苍白的面颊上,最终不堪重负地滑进她纤细的颈边。
容晦如梦初醒般慌忙抬手,扯起衣袖想要擦拭,却在启唇间泄露两声破碎的哽咽。
他发现怎么擦都擦不尽这些泪水,索性放弃般地埋首于周斩霜的颈边,滚烫的泪水浸湿了她的衣领。
他瘦削的肩背剧烈颤抖着,却始终压抑着不敢发出声响,生怕惊扰了她的安眠。
修长的手指死死攥着锦被。
那些压抑多年的爱意、痛楚与不甘,终于在这一刻决堤而出,化作破碎的泪雨。
“卡!!”
郑川叫停那一刻,全场都静默了下来。
贺遇臣依然保持着那个拥抱的姿势,将杨芯依紧紧搂在怀中。
他压抑的哭声穿透片场的寂静,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割着每个人的心脏。
所有人觉得心里堵着一口气,上下不通,憋闷的很。
大老爷们看到这场景都鼻子一酸,何况心思细腻的女孩子们?
一个个心疼地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不是这个剧情有多么的出人意料,在场都是身经百战的专业人士,参与过无数生死离别的戏码。
但贺遇臣这段表演的感染力实在太过恐怖,那种撕心裂肺却又极力克制的悲伤,让每个人都仿佛亲身经历了这场生离死别。
杨芯依安静地躺在他怀里,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剧烈的心跳和温热的泪水。
她不敢动,也不敢说话,生怕惊扰了他。
戏服领口已经被泪水浸透,贴着皮肤传来微微的凉意。
于贺遇臣来说,他从小到大,是个极少落泪的人。
若非代入容晦本人经历这一切,怕是很难做到这样真实的痛。
只是这样,他出戏变得异常艰难。
比如现在,十分钟后,他才将将压下那股悲痛,松开杨芯依。
一个深呼吸后,声音还带着未散的哽咽:“对不起杨老师。”
“不不,怎么会呢?贺老师演的很好,要不是不能动,我肯定要哭出来。”
这是实话。
这场戏,作为离贺遇臣最近的人,感受当然是最直观的。
话是这么说,贺遇臣还是歉意地弓了弓腰。
转身的同时,工作人员们看到了他此刻的模样。
那双水润通红的眼必不 俊朗的面容上泪痕未干。
甚至连带着感觉挺拔的肩膀都颓然了许多。
这和平日冷静高大的模样一对比,脆弱得让人心疼。
工作人员小心地在他身旁走动,生怕惊扰到他。
剧照组的工作人员在人群中架起相机调整焦距。
“咔嚓”一声。
贺遇臣孑然立于川流人群中,修长的身影被灯光拉得很长很长。
他微微仰头望着天花板的灯光,喉结上下滚动,像是在努力平复情绪。
那张被泪水浸湿的侧脸在逆光中显得格外清晰,连睫毛上未干的泪珠都清晰可见。
贺遇臣不想耽误时间,快速收拾好心情,准备下一场戏。
郑川却摆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