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遇臣侧身到导演身后那排座位坐下。
向书言迫不及待地转过身,掏出手机主动加了贺遇臣的微信。
要不是试镜还没结束,他都想和贺遇臣深入探讨下容晦这个角色。
“上火了?嗓子这么哑。”贺持谨低声询问,察觉他的面色有些异样。
吃不准他是因为角色原因,还是身体有恙。
试镜还在继续,只是郑川和向书言不时转头看两眼贺遇臣,生怕他跑了似的。
贺遇臣就坐在贺持谨旁边。
原本他身边是另一位投资代表,被贺三少用眼神“礼貌”请离。
贺遇臣“嗯”了声。
贺持谨无言以对,他信口胡诌,他也给他张嘴就来?
敷衍的态度未免太明显了。
“贺先生的演技很好。”赵皎月朝前探出半个身子说道。
她以“先生”称呼贺遇臣。
“大哥你甲方的新甲方之一。”
贺遇臣轻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这时,试镜间的门被打开,进来两男一女。
那女孩儿,还是个熟人。
许久不见的杨芯依。
贺遇臣撇了下头,是了,她现在是燎原的新签艺人。
燎原投资的剧,一个试镜的机会还是有的。
“哦,芯依啊?”
没想到郑川居然认识她。
“郑导您好,好久不见。”
杨芯依的态度恰到好处,既不显得过分热络,又不失礼数。
她出道时那部爆火出圈的古偶,就是郑川执导的作品。
接下来的试镜环节,由刚才和贺遇臣搭戏的女演员开始。
许是受到了贺遇臣演技的冲击还没缓过来,又或者因为自己心里有了颓意,两个片段中规中矩,没什么亮点。
郑川因为终于定下一个重要角色演员,心情大好。
和蔼地点评了女演员的两段戏,让她回去等消息。
“回去等消息”嘛,她懂得。
女演员虽失望,但得到郑川的指点,勉强打起精神道了谢,退出房间。
接下来两段,两个男生都是来试镜小皇帝的,其中一个就是在门口时,小夏特意指给贺遇臣看的徐墨鹏。
不愧是新晋金鸮奖最佳男配得主,演技方面没有问题。
将小皇帝前期的稚气懵懂与后期伪装出的“单纯”演绎得层次分明。
硬说有什么问题的话,徐墨鹏的外形成熟偏硬朗,不大贴皇帝前期文弱书生的形象。
徐墨鹏这次的试镜准备的认真,怕是想通过这部剧,由最佳男配,冲击最佳男主……
贺持谨坐在大哥身边,话难免多了起来,絮絮叨叨的。
一会儿问近况,一会儿点评演员表现。
贺遇臣起初还附和的“嗯”着,到后面,就懒得理了。
前面的制片、编剧、导演,听到声响时不时扭头,贺遇臣直接趁大家不注意,手动闭麦,耳根清净不少。
杨芯依作为“长公主”和徐墨鹏的“小皇帝”搭了一段戏。
从贺遇臣的角度,只能看到郑川的半张脸,不过由这半张脸,他感受到郑川起码对杨芯依是满意的。
小皇帝的角色没有立刻定下来,照例得“回去等消息”。
徐墨鹏多少有些失望,目光扫到后排的贺遇臣时,表情一怔,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他大约是不懂,有些人来试镜,怎么就试镜到导演身后去了吧。
轮到杨芯依的试镜。
她是众多女演员中,唯一一个“真”未施粉黛而来的。
抽到的第一场试镜片段,即手持先皇遗诏,扶持幼帝登基,舌战群臣的朝堂戏。
素净的面容反而更凸显出角色应有的威严,她眉峰微蹙,眼神凌厉,“镇国长公主”的“镇国”两个字拿捏的很好。
单独看这段戏,郑川暗自点头,虽仍有不足的地方,已经是今日让他最满意的一场。
以他专业的眼光来看,这些不足之处完全可以通过后期调教来完善。
杨芯依的可塑性很高。
真正让郑川担忧的,是她与贺遇臣之间的对手戏。
面对贺遇臣那种极具侵略性的表演风格,杨芯依能否稳稳接住?两人的化学反应能否达到剧本要求的张力?
这些才是决定这个角色成败的关键。
杨芯依抽到的第二场试镜片段,正是和容晦的对手戏。
长公主察觉到容晦隐藏的底色,给了容晦向上爬的机会。
容晦从杂役身份转变,进入公主府侍卫营的关键节点。
“你,帮她搭个戏。”
郑川转过身对贺遇臣道。
“搭个戏”的风终于是吹到他身上了。
“给你们5分钟准备时间?”
贺遇臣自然是不用准备的,他转而将询问的目光投向杨芯依。
杨芯依深吸一口气,郑重地点了点头。
并不是因为她准备不够充分,恰恰相反,作为时隔三年才获得的第一个重要试镜机会,她对《斩春棠》的每一场戏都反复琢磨过无数遍。
正因如此,她更慎重的对待每一个环节。
5分钟的时间转瞬即逝。
杨芯依再次抬头时,整个人的气场已经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她挺直了脊梁,抬起下颌望向贺遇臣。
那个有些谨慎的杨芯依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举手投足间尽显贵气的镇国长公主。
贺遇臣在她望向自己的同时进入状态,重新变回了卑微隐忍的容晦。
他向后退了一步,拉开两人的距离,视线低垂。
杨芯依红唇微启——
“你的契书在此,拿上它,便可恢复自由身。”
试探性地,她执起容晦的手腕,将那份象征自由的契书放入他的掌心。
容晦低垂地视线死死钉在那张契书上,指尖绷紧。
突然,他猛地挣开长公主的手,“咚”地一声重重跪倒在地,膝盖与地面碰撞的闷响在殿内回荡。
“长公主救了容晦,此生容晦只为长公主一人生一人死!”
薄薄的契书掉落在两人脚边。
长公主眸光微动,半跪下来与他平视。
纤纤玉指抬起容晦的下巴,指尖抚上那双幽暗如深渊却又亮得惊人的眼睛。
四周寂静一片,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容晦的下巴被迫仰起,脖颈绷直,喉结艰难地滚动着,露出最脆弱的命门,仿佛一只引颈就戮的困兽。
他的眼睫轻轻颤动,一层水雾渐渐漫上眼眸。
唯有借着这片朦胧的水光,他才敢稍稍释放那被层层伪装包裹的真实情绪。
看似卑微怯懦的表象之下,暗涌着怎样惊人的执念与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