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队,我给我妹买了条项链,人说了七天内不喜欢还能换。我怕我审美不行你帮我看看?”
丛刚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
休息日,丛刚出门转了一圈,回来时空瘪的背包鼓鼓囊囊,两只手更是挂满了五颜六色的塑料袋,嘴里还叼着个白色塑料袋。
走近了能闻到阵阵诱人的香气,这些全是给部队里那群饿狼带的奶茶鸡腿汉堡包。
只有一样东西,被郑重地放在背包最里侧的拉链内袋里。
丛刚像拆炸弹似的,动作轻柔地从中取出一个巴掌大的丝绒首饰盒。
与其他随意塞在包里的食物不同,这个小盒子被里三层外三层地包裹在软布中,连边角都没有一丝磨损。
“就这个。”他粗糙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打开盒盖,露出里面静静躺着的一条银链子,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导购说现在小姑娘都喜欢这种带小星星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带着几分不确定的忐忑。
他的工资和津贴全上交给了老妈,买这条项链的钱,还是上次出任务刚发的奖金。
他妹那个年纪的小姑娘,据说都很喜欢戴点小首饰啥的。
别的小姑娘有的,他妹不能没有!
不过……拿这个来问队长好像有点奇怪哈?
丛刚又挠了挠脸颊,黝黑的脸上难得显出几分扭捏。
但放眼整个特战队,那群糙汉子比他还不如。
贺队虽然平时冷着脸,可每次批假条时,总会多问一句家里情况……
贺遇臣的目光落在那条微微发颤的银链上,冷峻的眉宇几不可察地柔和了一瞬。
他伸手接过首饰盒,指尖在星星吊坠上轻轻摩挲了一下:“眼光不错,你妹妹不是叫小玥儿吗?星配月,很合适。”
“哈!是吗?嘿嘿,那我就放心了!本来还想给我妈也买个,不过我妈说不让我乱花钱,反正我钱都给我妈了,都说过好多次,让她别省,我能挣!给妹妹花钱不算乱花钱对吧?”
“贺队,你也有妹妹吧?几岁了?是不是也很崇拜你?”
“我妹说……哦!我妹不会说话,嘿嘿,但她这个是后天的,我打算多攒点钱,等之后放假,多带她去城里大医院看看,肯定会治好的对吧贺队?”
贺遇臣咬着牙,有些难耐,颤着唇角说道:“对……”
“贺队?你怎么了?是不是想妹妹了?”丛刚困惑地歪着头,关切地向前一步,作势要拍贺遇臣的肩膀,又在半空中停住。
“你偶尔也多歇歇嘛!每次你出任务我都能接到你家里电话,那个声音软软的是贺队妹妹吧?”
“我觉得我妹以后要是能说话了,声音肯定也很好听……”
“……”
丛刚完全沉浸在对未来的畅想中,细数着自己要带母亲和妹妹去的地方,要给她们买的东西。
阳光为他镀上一层金边,让他整个人都像是在发光,充满了对未来生活的热爱与期待。
而贺遇臣却像是被钉在了原地,他的目光死死盯着丛刚开合的嘴唇,盯着他眉飞色舞的表情,有些喘不过气来。
热烈的阳光仿佛有意识地,只铺洒在丛刚的身上,在他周围形成一圈耀眼的光晕,却照不进贺遇臣站立的阴影处。
“以后,我帮你一起照顾她们好吗?”
贺遇臣的话像是按下了暂停键。
滔滔不绝地丛刚停下,整个人站得笔直。
“好啊。”
“我最相信你的,贺队。”
丛刚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很柔,带着全然的信任。
但下一秒,他的身影突然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模糊而遥远。
丛刚身上那层温暖的光晕越是明亮,就越是衬得自己所在的阴影处黑暗深沉。
“我最相信你的,贺队……”
这句话不断循环着。
…………
“这是……做梦了?”
柏栩南俯下身,小心翼翼地凑近贺遇臣的枕边。
病床上的‘睡美人’眉头紧锁,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可嘴角却挂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柏栩南困惑地歪着头,伸手想替他擦汗又不敢惊动,只能小声嘀咕:“这到底是开心的梦,还是不开心啊?”
“嘘!”
MIlo和韩霁茗两人狠狠嘘了声。
吵醒臣哥怎么办!
韩霁茗甚至夸张地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柏栩南委屈巴巴地轻哼了声,皱皱鼻子不说话了。
“七点半了,思睿、南南原斐,你们十点的行程,先回去吧。”
时兰看了眼时间说道。
“MIlo和小宝也回家去睡一觉,眼睛里都是红血丝。”
周思睿三人是没办法,还有工作,虽然不舍还是起了身,但MIlo和韩霁茗两人说什么都不走。
“等你们休息好了来替我,不然生病的就是我们了。”
时兰声音带着诱哄,终于让两个少年松动,不情不愿地点了头。
床上的贺遇臣眼睫颤动,如蝴蝶振翅。
薄薄的眼皮像是浸了水的宣纸,沉重得难以抬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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泛着粉红的指节在床单上蜷起又松开,喉间滚过一声含混的呻吟,才终于撑开一线缝隙,继而缓慢地向上卷起,露出一线泛着血丝的眼白。
隔着雾气般灰蒙的瞳孔缓慢收缩,好半晌才聚焦,迟缓地转向一旁。
“啊……醒了。”
韩霁茗突然瞪大眼睛,戳戳时兰身后。
几人闻声齐齐回头。
“臣哥,你醒了!”
一拥而上地问候。
周思睿退出人群,到床尾摇高病床,原斐则托起他后颈,垫高他的枕头。
MIlo和韩霁茗从额头摸到脸颊再到脖颈,最后长呼一口气。
“退烧了!”
贺遇臣仰头斜靠着,眼尾微挑地向后稍稍调整了下姿势,修长的脖子拉出长长的弧线,颈侧淡青色的血管随着动作起伏,在苍白的皮肤下像雪地里冻僵的枯枝,脆弱又倔强地彰显着生命的痕迹。
时兰送上一杯温水,他抿了一口,温水润过干疼的喉管,开口道:
“嗯,退烧了。”
声音还有些沙哑,好歹不像昨晚那样,像老旧水龙头拧到极致的吱呀声,每个字都裹着铁锈味的粗粝。
“几点了?你们跑行程的还不快去?”
他抬眸扫过众人,目光在触及每个人眼下的青黑时微微一顿。
几人原地踟蹰,脚底像是生了根。
“去吧去吧,跑行程的跑行程,回家睡觉的回家睡觉!等臣哥休息会,我帮他办出院手续,大家放心。”
作为团队中的第二大主心骨,时兰的话像一剂定心丸。
“那……好吧,我们先去工作,你乖乖在家等我们啊。”
柏栩南还有些不放心。
贺遇臣乖巧地点点头。
这副温顺模样与昨天骇人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送走队友们,时兰搬来椅子坐到病床旁。
“你不回去睡?”
时兰一副“你说呢?”的模样。
贺遇臣扯扯嘴角,“去沙发上睡会儿,等下就回家。”
时兰摇摇头,“我不困。”
病房陷入短暂的沉默。
“……我大约,是做了个好梦。”
贺遇臣回忆梦境……或者说,回想记忆。
这样犹疑的语气,完全不符合他一贯果断利落的作风。
时兰极微小地抿了下唇,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地坐着,给予对方足够的空间与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