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书 >  沉浮录! >  第250章 周母初审设难关

“玫瑰厅”内,柔和灯光下的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随即又被刻意营造的轻松所取代。江春生简洁而坦诚的回答,似乎并未引起周母明显的反感,她只是微微颔首,目光依旧平和地落在江春生身上,那是一种长期处于教育岗位者特有的、善于观察和引导的眼神。

“年轻人不骄不躁,脚踏实地,很好。”周母的声音温润,带着一种知识女性特有的从容,“搞公路建设,也是一项光荣的工作。基层工作最能锻炼人,在有经验的老同志手下工作,最有利于年轻人的成长。只有在实际工作中积累起经验,熟悉流程,掌握了正确工作的方式方法,将来才有独当一面的能力。”她的话语听起来是鼓励,但江春生却能感觉到,这鼓励背后是更深层次的衡量——衡量他的潜力,他的心态,以及他对自己职业路径的清晰度。

“阿姨说的是。”江春生恭敬地回应,“我们金队长经验丰富,跟着他确实能学到很多现场管理、核心技术把关、内外工作协调的工作技能和方式方法。”他巧妙地将话题引向了学习和成长,既符合他目前的身份,也展现了他努力求上进的一面。

这时, 服务员敲门进来,开始上热菜。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菜肴摆上桌,香气四溢,打破了略显严肃的气氛。

周雨欣似乎暗暗松了口气,她先是拿起桌上的饮料,给她母亲倒了一杯,随后又给江春生和自己都倒上,然后拿起筷子,先给她母亲夹了一块清蒸鲈鱼腹部的嫩肉:“妈,您尝尝这个,‘百珍园’的鱼一向很鲜。”接着,又非常自然地给江春生夹了一个肉圆子,“春生,你也快吃点,在工地忙了一天肯定饿了。”她的动作流畅,语气亲昵,仿佛这样做过千百次一般。

“嗯!”江春生微笑着点头,伸出筷子将周雨欣爱吃的糖醋排骨夹起一块放进她的碗里,“你也吃。”

周雨欣回应他一个柔美的微笑。

周母将两人的动作尽收眼底,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她并未动碗里的鱼肉,而是看向江春生,仿佛闲话家常般问道:“小江啊,听雨欣说,你家以前是治江区的?”她放下筷子,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回避的导向性。

来了。江春生心道,这是要了解家庭背景了。他的眼光扫过碗里那个油光红亮的肉圆子,放下筷子,坐姿更端正了些,坦诚回答:“是的,阿姨。我家以前一直住在治江区的小镇上,我是在治江长大的。家里是前几年才搬进城里。”

周母点点头,夹起一块凉拌黄瓜放入盘中,动作优雅:“你父亲是做什么工作的?”

江春生略一迟疑,想起父亲虽已升任县交通局副局长,却一向教导家人要低调行事,便简单答道:“我爸爸在县交通局工作,一般工作人员。”

“哦!”周母点点头,语气听不出褒贬,说不清是满意还是别的什么,“那倒是和你现在的工作有些关联。你母亲呢?”

“我妈在城关镇竹棕厂做会计。”江春生如实回答,同时感觉到周雨欣在桌下轻轻碰了碰他的腿,似是提醒,又似是安抚。

周母微微颔首,不再继续追问他父母的情况,转而问道:“听说你还有个妹妹?”

这个问题看似平常,实则犀利,隐隐触及了未来可能面临的现实问题,比如家庭负担、兄弟姐妹的成长、社会关系等。

“是,我妹妹现在在上海财经大学读书,上大一。”江春生回答时,注意到周母眼中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亮光。

周母很自然地拿起手边没有用过的另外一双筷子,亲自为江春生夹了一块清蒸鲈鱼:“年轻人工作辛苦,多吃点。你们修路的工地条件应该很艰苦吧?”

“谢谢阿姨。”江春生忙用碗接过,“条件是简陋些,平时的下班时间也不固定,休息天基本上也没有休息,但大家都心甘情愿,而且都干劲十足,能为公路建设出力,辛苦也值得。”

周母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有再追问下去,转而将目光投向满桌的菜肴:“先吃东西吧,菜凉了就不好吃了。”她终于动筷,姿态优雅地品尝起来。

周雨欣见状,在桌下轻轻用膝盖碰了碰江春生,递给他一个“放松点”的眼神。江春生会意,也拿起筷子开始用餐。他吃菜的速度不慢,但动作并不粗鲁,尽量保持着基本的餐桌礼仪。

这时,周雨欣适时插话,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骄傲:“妈,春生可是他们公路管理段‘学雷锋、树新风’活动的标兵,而且,还在他们全交通系统‘学雷锋、树新风’活动先进人物与事迹演讲比赛中,荣获一等奖呢。”

周雨欣在说这番话的过程中,江春生在桌下两次碰触她的腿,示意她别说这些,但却没有奏效。

周母一听,眼睛明显又闪亮了一下,她放下筷子,重新打量着江春生,脸上并无明显笑意,而是平静地点点头:“ 哦,看来你平时在单位表现的还不错。积极向上、追求进步是年轻人该有的品质。看来,你在单位的表现还是比较优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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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春生有些腼腆地笑了笑,谦虚道:“阿姨过奖了,我只是尽了自己的一份力而已。”

周母微微一笑,不置可否,转而问道:“你日常都做些什么工作?”

江春生放下筷子,认真回答:“主要是在项目上协助金队长做施工计划,协调各工序衔接,检查工程质量和施工安全,解决现场问题,还有就是做好方方面面的协调工作,确保工程的顺利进行。”

“听起来工作内容很多,这责任也不小。忙起来也是没日没夜的。”周母语气平淡,“虽说是360行,行行出状元,但长期从事修桥补路、风餐露宿待在工地上,不是每个家庭都能接受的。小江啊!既然你这么有上进心,不知道你对今后的工作方向有什么打算,说的直白一点吧,你对工作追求和抱负是什么?”

这个问题直指要害,江春生感到周雨欣在桌下的手不自觉地捏了一下他的膝盖。他微微一笑,镇定而又自信地回答:“ 阿姨,我没有什么远大的理想和抱负。我热爱现在的工作。我记得今年元宵节在临江公园看灯会的时候,雨欣曾经问我要不要换个工作单位,但被我推辞了。”江春生说着扭头看了周雨欣一眼,然后重新正了一下坐姿,目光炯炯有神的看着周母,接着道:“阿姨,我相信您比我更加知道:修路架桥作为基础设施建设的重要组成部分,其意义深远,涵盖经济、社会、民生、区域发展乃至国家战略等多个层面。修桥修路不仅是“物理连接”,更是“价值连接”——它连接经济与民生、区域与整体、现在与未来。从古代的“丝绸之路”到现代的“超级工程”,交通建设始终是国家发展的基石,承载着对繁荣、公平与安全的长远追求。正如俗语所言:“要想富,先修路”,其意义早已超越工程本身,成为推动社会进步和城市发展‘牵引机’。

“您应该看见过我们队里目前还在施工的207国道临江段东线改造加宽工程,就是助力我们县加快城市建设与发展的重要工程。我们工程队每完成一项路桥工程,我很有成就感。您要问我的追求,我现在想的是:继续跟着金队长把项目做好,积累更多经验。未来我希望能成为像金队长那样优秀的项目负责人,带领团队完成更多高质量的工程。我也知道这份工作会比较辛苦,但是我不怕吃苦。而且现在交通发展迅速,公路建设也有很大的前景,我相信只要努力,一定能在这个领域有所作为。等以后有能力了,我也想带领团队,参与一些大型的交通基础设施建设项目,为咱们城市的交通改善出份力。”江春生目光坚定,表情真诚地表达着自己的想法。他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没有表达出来,那就是尽量合理合法的多挣钱,让家人都过上好日子,他现在只是“演戏”而已,不会什么都说。

江春生在表述的过程中,周母并没有看着江春生,而是眼光一直停留在眼前的几盘菜肴上,在默默倾听的过程中,时不时的夹起一点点菜肴,在口中缓缓的咀嚼。

江春生的话音已经结束,周母依然没有说话,似乎在沉思,包间内的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就在这时,包间门敲响,服务员端着一盆热气腾腾的紫菜蛋汤推门走进来。突然她脚下一滑,整盆汤向前倾洒——正对着周雨欣的方向!

正看着服务员动作的江春生,发现苗头不对,几乎是电光火石般的起身,一把将周雨欣连人带椅子往自己这右边拉,同时身体左移,挡在周雨欣身后,而左手臂伸出去挡在了服务员双手端着的餐盘前面。本应该要从前面滑出餐盘的大汤碗,因江春生手臂的遮挡停了下来,但里面滚烫的汤汤水水却冲了一些出来溅到了江春生的手臂上

“啊!对不起对不起!”服务员惊慌失措地连连道歉。

周雨欣被江春生护在身前,惊魂未定,第一时间却是抓起江春生的手查看:“春生,你没事吧?”

江春生强忍着手臂上火辣辣的刺痛,摇摇头:“没事,就溅到一点。”他转向吓得面色发白的服务员,“没关系,下次小心点就好。”

周母也已起身,关切地看着江春生被烫红的手臂,叫来领班要求拿些烫伤药膏来。这一意外插曲打破了先前略显紧张的气氛。

领班很快拿来了药膏,还端来了一盆清水,周雨欣小心翼翼地帮他清洗手臂后,又为他涂抹药膏。两人从来没有这么亲密的接触过,江春生能感觉到她的手指在微微颤抖。

“我真的没事。”他轻声安慰她,同时不着痕迹地收回手臂。

周母看着这一幕,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待众人重新落座,周母的态度比之前温和了很多:“刚才多亏你反应快,不然雨欣可要遭殃了。”

江春生谦虚地摇摇头:“应该的。”

接下来的用餐时间,周母似乎暂时放下了审视者的角色,开始聊起一些轻松的话题,比如临江县近年来的变化和发展,今后教育系统的发展方向和她的见解。她的谈吐不俗,见识广博,显然是一位很有内涵的女性。江春生大多时候是倾听,偶尔在周母问及他对某些社会现象的看法时,他会结合自己的见闻,给出一些朴实却切中要害的观点,不空谈,不浮夸,谨慎应对,既不过分表现,也不失诚恳。

餐至尾声,服务员端上水果拼盘。周母用手帕轻轻擦了擦嘴角,神态忽然变得极为正式。

“小江啊,我看得出来,你是个踏实、有责任心、有上进心的好青年。”周母的开场白让江春生知道重点要来了,用桌下的腿轻轻碰了一下周雨欣。

“今天见面,我也不想绕弯子。雨欣是我们家的长女,下面还有个弟弟在上大学,我们对她寄予厚望。”周母郑重的说。

周雨欣的脸色微微发白,轻声唤道:“妈……”

周母抬手制止了她,继续对江春生说:“我和你父亲都在教育系统工作,深知家庭环境和职业发展对婚姻的重要性。坦白说,你今天的表现让我很满意,你的为人处事、临场反应都很不错。”

江春生静静听着,知道“但是”即将出现。

“但是,”果然,周母话锋一转,“我对你目前的工作不太满意。修路架桥,说到底是野外作业,风吹日晒不说,既不稳定也不体面。我们雨欣在人事局工作,她的对象至少应该是县局级机关的正式工作人员。”

包间内一片寂静,连呼吸声声都显得格外清晰。

周母直视江春生的眼睛,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如果你和雨欣想要继续发展,我希望你能换个工作单位。在公路部门修桥补路,哪怕其他条件再好,我是不会同意的。”

这番话落下,江春生感到身边的周雨欣浑身一僵。他自己内心也是五味杂陈——既为这场戏可能即将落幕而松口气,又为周母如此直白的职业歧视而感到些许不适。

“阿姨,我理解您的考虑。”江春生斟酌着词句,“虽然我在公路部门工作才两年年,但对这份工作,已经有很深的感情,也觉得能为家乡建设出力很有意义。职业无贵贱,修桥补路也是为人民服务。”

周母微微皱眉,显然对这个回答不太满意:“年轻人有理想是好的,但也要面对现实。婚姻不只是两个人的事,还关乎未来的生活质量和照顾家庭的时间、还有社会地位和孩子的教育环境。这些,不是一个长期从事野外工作的职业能够提供的。”

“妈,您怎么能这么说……”周雨欣忍不住插话,眼中已泛起泪光。

江春生轻轻在桌下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冷静,然后对周母说:“阿姨的担忧我明白。不过职业发展是长远的事,我相信只要努力,在任何岗位都能做出成绩。”

周母看了看江春生,又看了看泫然欲泣的女儿,轻轻叹了口气:“今天话就说到这里吧。你们年轻人自己好好想想。我还有点事,先走一步。”

说罢,周母起身,江春生和周雨欣也连忙站了起来。

“阿姨慢走。”江春生礼貌地说。

周母点点头,又看了女儿周雨欣一眼,眼神复杂,终究没再说什么,拿起手提包离开了包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