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莱啊,我还是没听懂。你的意思是,这个水变油技术是完全不可能实现吗?”
岳望北一脸疑惑地看着陈东莱,手中还随意地翻着那份让他头昏脑涨的文件。
数日后,在石梁市政法委那座略显陈旧的办公小楼里,岳望北正坐在沙发上,眉头微皱,显然对这份文件的内容感到十分头疼。他的文化水平其实和杜洪波差不多,都只是初中毕业而已。
只不过,岳望北在七十年代的时候,因为表现出色被部队提干,还上了两年的短期军官速成班,学了一些基础的军事理论知识和几何制图方法;理化知识却是一点没碰。
陈东莱恨不得立刻赌咒发誓,好让岳望北相信他所说的话。“绝对不可能!望北书记,我用人格与党性向您担保,这玩意儿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局!这么轻易就让这个诈骗项目上马,还免费给他们提供资金和土地,这要是传出去,绝对会沦为笑柄!”
岳望北无奈地叹了口气,靠在了沙发上,语重心长地劝解道:“东莱,这个项目既然已经过会了,那就意味着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很难再改变了。东莱,你在体制内工作了四五年,不会不了解组织决定的分量。”
民主集中,自然是该民主决策的时候民主,该集中办事的时候集中。县委不是没给你陈东莱讨论和反对的机会。再说了,那张反对票,你不是已经投出来了吗?都让你公开表明立场了,还要怎地?
现在所有流程都已经走完了,按照组织程序,你陈东莱身为县委常委的一员,必须无条件服从并执行县委常委会通过的决议。保留意见可以,但是想要在执行过程中添乱子,万万不可以。该签的字,你必须签,该拨的款,你必须给。这就是组织原则。
“望北书记,我当然绝对服从组织程序。”陈东莱一边说着,一边快步走到岳望北身旁,然后毫不犹豫地一屁股坐了下来,紧紧地握住了岳望北的手,满脸恳切地说道,“不过事情也并非完全没有转圜的余地。”
他稍稍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观察岳望北的反应,接着又继续说道:“如果您能在市委开会的时候,将这件事情向陕书记和饮冰市长他们提一提,也许就会出现转机!毕竟以您在经济发展问题方面的话语权,我想两位主要领导肯定会慎重考虑的。”
陈东莱的这番话确实有一定的道理。岳望北虽然在永安担任县委书记时,并没有直接参与到具体的招商引资和经济建设业务中,但不可否认的是,所有这些成绩都是在他的领导下取得的。
如果说县长王藏锋是经济巨轮的发动机,那么岳望北就是这艘船的舵手和压舱石,默默地掌控着经济社会的发展全局。正因为如此,在经济建设方面,他在省委市委都有着很高的知名度和影响力。
见到岳望北抿着嘴唇一言不发,陈东莱心中不禁有些发急:“望北书记,这可是四百多万的资金流失!摧垮柴机厂的那块两江口老厂区地皮,也不过才卖出八百七十万而已。”
岳望北像一滩烂泥一样,毫无生气地靠在沙发上,他的身体微微后仰,仿佛失去了所有的支撑。眼睛半闭着,透露出一种疲惫和无奈,他轻轻地摇了摇头,似乎对陈东莱的坚持感到失望。
“东莱啊,有些学费是必须要交的。”岳望北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就像被砂纸打磨过一样,“你越是极力阻止,到最后就越是吃力不讨好。”
“我明确告诉你,人教人,百言无一用;事教人, 一次入心!你就算今天帮开江把这个坑跳过去了,他们明天还会再掉进沟里。只有让他们切身实地吃一次大亏,才能让开江县的领导干部和五十二万群众长记性。”
他的目光缓缓地落在陈东莱身上,眼神中既有一丝责备,又有一些无奈。陈东莱站在那里,嘴唇微微张开,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又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过了好一会儿,陈东莱终于鼓起勇气,辩驳道:“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县里蒙受这么大的损失!岳书记,这坑太大了,真掉进去的话,开江县没个七八年时间,绝对缓不过来!”
他的声音有些激动,双手不自觉地握紧,显示出他内心的焦虑和不安。岳望北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他,只是在他说完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有些话已经在他心中积压了很久,现在终于到了不得不吐出来的时候。他的声音略微有些颤抖,似乎是在努力克制着内心的愤怒:
“自流的情况,你应该都看到了吧。他费尽心思,想尽办法想要把柴机厂在土地抵押上的损失给捞回来,还千方百计地阻止柴机厂和茶花汽车合资。可结果呢?他最终得到了什么?省委对他有什么正面的看法吗?没有!”
岳望北突然直起身子,他的语调变得愈发激愤,声音也越来越高昂。
“就算事实已经清楚地证明了老江是正确的,就算康乐已经把市财政赔得精光,省委也不敢光明正大地站在我们这一边。他们为了维护一把手的权威,宁愿选择各打五十大板!”
岳望北的话语如同一把利剑,刺破了房间里的寂静。说完这些,他像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一般,好不容易挺直的脊背又一次瘫软下来。
“东莱啊,我这么说完全是为了你好。你可千万不要像自流那样,犯下同样的错误。不要再得罪一把手了!自流有省长力保,尚且要被迫离职;你呢?要是真闹出了事情,我和老汪都罩不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