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芷惜的魂体渐行渐远,身影在残阳的光晕中愈发朦胧,最终化作一道流光,没入通往人间的裂隙。
墨渊站在祭坛边缘,指尖摩挲着那枚刚从怀中取出、又被他悄悄收回的玉佩——那上面除了护魂魔纹,还藏着一道他以心头血设下的牵引咒。
“赚好感度?”秦苒凑到赵芷柔身边,小声嘀咕,“魔尊这心思,也太绕了吧。”
赵芷柔望着人间的方向,轻轻摇头:“他只是……不想承认自己舍不得。”
方才慕容芷惜转身时,她分明看到墨渊袍角的魔气剧烈翻涌了一瞬,像极了被触碰逆鳞的困兽,却又硬生生压了下去。
墨渊没理会身后的窃窃私语,只是抬手一挥,祭坛四周的魔气骤然凝聚,化作一道黑色屏障,将天门闭合时残留的金光彻底隔绝。他转身走向魔域深处,黑袍在风中猎猎作响:“随我回魔殿。”
秦苒和赵芷柔对视一眼,连忙跟上。魔殿的石阶漫长而冰冷,赵芷柔忍不住问:“魔尊,您当真放心让娘亲一个人去人间?”
墨渊脚步未停,声音从前方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她是缘惜仙子,算尽三界因果,若连自保都做不到,也配让本尊记挂万年?”
话虽如此,他袖中的手却已攥紧——那道牵引咒,能让他随时知晓慕容芷惜的方位,哪怕她在人间换了容貌,藏了气息。
回到魔殿,墨渊径直走入藏书阁。这里藏着三界最古老的典籍,其中一卷《人间异闻录》被他翻了出来。
书页上记载着人间的朝代更迭、风土人情,他指尖划过“江南”二字,那里正是慕容芷惜魂体消失的方向。
“来人。”墨渊扬声道。
暗卫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殿中:“属下在。”
“备一份江南的舆图,再查清楚人间如今的时节、习俗,半个时辰后送到本尊案前。”
暗卫愣了愣——魔尊向来对人间事务毫无兴趣,今日怎会突然关注这些?但他不敢多问,躬身应道:“是。”
半个时辰后,墨渊坐在案前,指尖点着舆图上的“苏州城”。那里水汽氤氲,盛产桂花,与慕容芷惜口中的“烟火气”最为贴合。
他忽然想起万年前,缘惜仙子曾提着一篮新酿的桂花酒,笑盈盈地对他说:“墨渊,人间的桂花落进酒里,能酿出整个秋天的甜。”
那时他只觉凡俗之物不值一提,如今却对着舆图上的“桂花坞”三个字,看了许久。
苏州桂花坞城外的桃花林,暮春时节落英缤纷。慕容芷惜坐在竹屋前的石凳上,指尖捻着一片粉白的花瓣,望着远处缭绕的炊烟出神。
她来人间已三月,选了这处与世隔绝的林子落脚,亲手搭了竹屋,开垦了半亩菜田,日子过得平静无波。
案上的青瓷碗里,盛着刚沏好的桃花茶,水汽氤氲中,她腕间的黑色玉佩忽然泛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凉意——那是墨渊给的护魂玉,三月来从未有过异动。如今光芒尽显仿佛有所预示些什么?
慕容芷惜指尖翻飞算出“天下将乱,大厦将倾”
与此同时,天道也开始它的计划“凌云,无论是万年前还是万年后?魔尊从来都不曾放过我们,还将柔儿困在魔域不得自由,甚至一而再再而三放任手下,屠杀无辜百姓,我们不能再放任不管”
赵凌云心想,果然还是按耐不住,想要搞事,幸亏夫人早已将,血殿一事告知,对你早有防备
他闭了闭眼,故作为难“娘子可是人间早有盟约,不可因个人之私而毁天下和平,否则人人诛之”
天道的虚影在赵凌云身侧浮动,声音里淬着冰:“夫君这是何意?难道要为了一纸空文,放任魔族涂炭生灵?柔儿还在魔域受苦,你这做父亲的,难道忍心?”
赵凌云睁开眼,眸中闪过一丝恰到好处的挣扎:“可盟约既立,三界共守。若仙族先破约,岂不是给了魔族兴兵的借口?
到时候战火四起,受苦的还是苍生。”他顿了顿,语气沉重,“柔儿……为父自然心疼,可她在魔域有墨渊照拂,暂时应无大碍。”
“照拂?”天道虚影冷笑,“那魔头将她扣在魔域,名为照拂,实为要挟!仙尊难道忘了万年前,他是如何抢走缘惜仙子,如何屠戮仙界修士的?此等狼子野心,岂会真心待柔儿?”
赵凌云握着仙剑的手微微收紧,指节泛白,似是被说动:“可……没有确凿证据,冒然出兵,恐难服众。”
“证据?”天道虚影陡然拔高声音,周身金光闪烁,“魔域边境的黑风寨,昨日被魔族血洗,三百余口无一幸免!此事已传遍人间,百姓怨声载道,这难道不是证据?”
赵凌云眼中闪过一丝厉色,随即又按捺下去:“此事……容我查证。若真是魔族所为,我定不姑息。”
天道见他松口,语气稍缓:“夫君英明。那魔头狡猾,务必多加小心。我已联络人界七大世家,他们愿助夫君一臂之力,共讨魔族。”
“有劳了。”赵凌云微微颔首,待天道虚影散去,眼中的挣扎瞬间褪去,只剩下一片清明。他转身走入内殿,对着空无一人的角落沉声道:“夫人料事如神,天道果然按捺不住了。”
话音落,一道白影从屏风后走出,正是慕容芷惜留在仙界的一缕分魂所化的灵侍。
她躬身道:“夫人传讯,黑风寨惨案实为人界修士伪装魔族所为,天道意在挑起仙凡两界对魔族的敌意。夫人让真人按兵不动,静观其变,她自有安排。”
赵凌云点头:“我知道了。告诉夫人,柔儿在魔域安好,墨渊虽性子冷硬,对她却并无苛待。”
灵侍应声退下,赵凌云望着窗外的云海,眉头微蹙——他与慕容芷惜早已看透天道的阴谋,只是这盘棋太大,稍有不慎便会满盘皆输。
而此时的桃花林,慕容芷惜已收起桃花茶,望着腕间愈发冰凉的玉佩,眸色深沉。她指尖再次翻飞,卦象却比先前更加紊乱,隐约可见“血光”“魔域”“仙凡”等破碎的意象。
“看来,躲是躲不过了。”她轻叹一声,起身走入竹屋,从床底取出一个陈旧的木盒。打开盒子,里面是半块断裂的玉佩,与墨渊给她的那块恰好能拼合——这是万年前,她与墨渊相遇时,她送墨渊的,本意是想护他一生平安,没想到会让走上他万劫不复,的地步
她将半块玉佩揣入怀中,又拿起墙角的锄头,看似随意地在菜田角落挖了起来。三下两下,竟挖出一个深埋的陶罐,里面装着数十张泛黄的符纸,上面用仙血画着早已失传的“镇魂符”。
“万年前欠你的,万年后该还了。”慕容芷惜抚摸着符纸,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当年天道暗害她母亲,是墨渊不惜损耗修为,用魔族禁术护住了她的残魂;如今天道要毁他,她自然不能袖手旁观。就当还了这一份缘,缘尽他的命,也就到头了
正准备将符纸收好,林外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打破了往日的宁静。
慕容芷惜隐入桃树后,只见一队身着铠甲的士兵正策马而来,为首的将领勒住缰绳,对着桃花林大喊:“奉镇北王令,搜查魔族余孽!凡藏匿者,同罪论处!”
慕容芷惜心中一凛——镇北王是人界七大世家之首,向来与仙界交好,此刻突然搜查“魔族余孽”,定是天道授意。
士兵们很快闯入桃林,为首的将领一眼就看到了竹屋前的案几,上面的青瓷碗还冒着热气。他厉声喝道:“里面有人!给我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