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难得的团建聚会,众人早已做好了通宵达旦、畅饮至天明的准备。唯有裴长卿陪着醉意朦胧的苏夏梦,在夜半时分提前离开——毕竟,他们身份特殊,得提早回去,免得宫中发现皇子和宫妃一起失踪,陷入混乱。
“哎,本皇子失踪了是大事,区区一个才人失踪,恐怕要到中午才会发现吧。”裴长卿扶着脚步虚浮的苏夏梦,笑嘻嘻地调侃道。
但凡苏夏梦没那么醉,此刻绝对会毫不犹豫地抬手给他一记肘击,让他知道什么叫祸从口出。
“哈哈哈哈嗝——对了,给太监净身的都是什么人啊?”陆墨书醉醺醺地笑着,打了个响亮的酒嗝,思维跳跃。
裴长卿笑容更盛,声音带着点促狭:“这个嘛,宫里专门养着的老师傅了,个个都是祖传的手艺,经验老道,技术高超得很。保准斩草除根。不留后患。”
“嗝……我总感觉……你在讲荤段子…话说以古代的条件、嗝、是不是很危险啊,伤口、感染什么的?”陆墨书努力聚焦视线,盯着裴长卿的背影。
“我也不清楚哎。”裴长卿轻快地说。
“你啥都不知道还装出一副有把握的样子!混蛋!要是我因为这种事直接死了怎么办!”陆墨书登时怒视他,努力试图站起身……但失败了。
“一涉及到性命,说话倒是瞬间清楚利索了不少嘛。七号。”
他们离开之前,陆墨书还在“热情”地与裴长卿交流宫中太监的话题……
包厢内,一片杯盘狼藉。叶鹤眠仿佛置身事外,依旧专注地夹着桌上所剩无几的菜肴,慢条斯理地咀嚼着。注意到了裴长卿过分灿烂的笑容,却没太关心。
显然裴长卿又在憋什么奇怪的点子。
不过既然没主动告知他,那应该没什么问题。
毕竟以他对裴长卿的了解……对方是有分寸的。
上次在金陵,算是意外。
今晚将诸位穿越者叫过来,一是为了难得的团聚而庆祝,二便是向他们传达系统与论坛的问题。
但说实话……叶鹤眠对徐生还保留着警惕。如此重大的、关乎他们存在根本的秘密,实在不宜当着徐生的面公开讨论。他盘算着,待会儿等酒醒得差不多了,再找机会尽可能与其他人私下进行沟通。
而对于不易出宫的裴长卿和苏夏梦,他写好了纸条塞给裴长卿——简单原始却有效的手段,以裴长卿的机敏,想必看到就能理解。
而其他人……
看着表情癫狂,用握刀的姿势拿着筷子在自己胯下反复比对的陆墨书,眼神迷茫的顾舒崖,烂醉如泥的死士,以及面上带着几分红晕的楚怀寒,表情十分放松的小九,叶鹤眠觉得,还是把讨论正事的时间向后拖延些许比较好。
怎么看,这群人都不像是能正襟危坐、好好讨论正事的样子。
思及此,他的表情放松了许多,一贯紧皱的眉头松开,举起筷子,往嘴里又塞了口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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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棂,带着暖意,洒在楚怀寒脸上,她闷哼一声,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只觉得腹部上压着什么重物。
努力抬头去看,发现陆墨书的腿正大大咧咧、毫不客气地横跨过来,小腿肚结结实实地压在她的小腹上
难怪自己昨天晚上半梦半醒间一直觉得有些喘不过气,做了一晚上奇怪的梦,什么华山倒下来,正好把自己一半身子压在山底。原来全都拜此人所赐。
她没好气地伸手,用力将那条沉甸甸的腿推搡开,这才撑起身子,扫视一圈。
顾舒崖趴在地上,表情痛苦,大概是因为死士的脚差点就蹬在他脸上了。徐生睡得最安分,趴在桌上,只是这姿势,估计醒来后腰背得疼上好一阵子。
全是昏天黑地、鼾声此起彼伏的醉鬼。除了小九,他呼吸平稳,脸色如常,仿佛一场再普通不过的休憩。
看来自己是最先醒的……不对。醉鬼之中没有叶鹤眠的身影,想来他是提前离开了。
不如说,叶鹤眠要是能喝成他们这样躺成一滩才古怪。不是因为什么距离感,而是叶鹤眠不太可能允许自己如此放纵。
习以为常地打开论坛屏幕看了一眼时间。已经九点半了。
对她来说,也实在是有些放纵过头。
得早些离开,筹备易容的事,换上系统道具后,做出刚刚风尘仆仆抵达京城的假象,跟着陆墨书去陆家演戏,再套上另一层伪装,跟在徐生身边刷贡献度。
说起来还没问陆墨书具体的计划。她用脚尖踢了踢陆墨书瘫软的身体,换来几声不满的哼唧。
“干嘛,我好困……”
“已经九点了。”楚怀寒略微加重力道。
“还早呢。”
“很晚了,我必须得走了。我说,七号,你要人扮演你的男人,具体是什么时候、怎么演?陪你一起去陆家直接亮明身份?”
陆墨书眼神迷蒙:“明天再说,明天!直接去不行,得有铺垫……哎呀不要踢我了,你就不能想一想小说里怎么写的嘛!”
明天。楚怀寒记下了时间,应该正好是休沐。
到时提前跟着陆墨书,看准时机在陆家的人面前现身,表现出一副两情相悦、深情款款的样子就行了吧。那种大家族应当会有不少高手在,到时该怎么表现呢……
醉鬼只需要呼呼大睡就行了,而扮演断袖的楚怀寒要考虑的可就多了。
她沉思着,推开包厢沉重的雕花木门。没跳窗是因为白天从楼上跃下一个人,谁看了都会震惊。
然而……
“你醒了吗。”叶鹤眠对她说。
推开包厢的房门,外头竟然还有一处布置雅致的小厅,像是专供贵客休憩或密谈的会客之所。楚怀寒昨夜是翻窗进来的,不清楚酒楼的内部构造。这地方装饰风格与常见的古代陈设颇有不同,更接近现代的装修,许多家具摆放比起美观,更功利地重视功能性。
叶鹤眠正端坐在小厅的一张圈椅上,手里捧着一杯清茶,显然已经等候多时了。不知他到底是什么时候醒的。
“醒了。”楚怀寒打个哈欠,“头有点疼……”
“醒酒汤。”叶鹤眠指了指,“那边是洗漱的地方。”
楚怀寒因他细致的准备愣了一下,这才发现旁边的墙壁上还有一处小门。她推门而入,抓起牙刷,若有所思地观察了一下。与市面上常见的不太一样。刷毛更细密,手柄的弧度也更贴合手掌。
大齐有牙刷牙粉,但是平民大多用杨柳枝嚼成纤维状,配点盐水或是茶,就算完事了。洁面捧起水,用澡豆揉搓两下便好。
楚怀寒在华山时还好,出门在外就没法这样讲究,除非是露宿客栈,不然真只能用盐水漱口,随意捧起水擦擦脸。
她快速洗漱完毕,清凉的水拍在脸上,带走几分酒意,也让昏沉的头脑清明了不少。饮酒带来的头疼也不那么叫人难受了。她擦干净脸,转身出门,叶鹤眠又指了指桌上:“醒酒汤,还有早饭。”
“准备真齐全。”楚怀寒诚心实意地夸赞。实话实说,太周到细致了,有点像家里的父母。
叶鹤眠一眼就看出她在想什么,露出无奈的表情:“他们还没醒?正好和你说一些正事。”
楚怀寒神情严肃起来,端起装着醒酒汤的碗:“什么正事?”
叶鹤眠微微贴近她耳语,楚怀寒表情沉静,听了许久,点点头:“我知道了。”
“暂时还不用太过担心。”叶鹤眠对她说,“我们处于被动,只能等待时机行事,先放一放,专注于合作任务。论坛聊天还是一如往常就好。”
“你要把这件事告诉所有人?”
“不是所有。”叶鹤眠沉吟片刻,“七号、五号、你……再加一个二号。不告诉其他人并非我不信任他们,而是担心系统会因此发现端倪。”
“好。”楚怀寒点了点头,“我先走了,得去准备易容。”
“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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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好疼……”
“我的腿好酸,三号,你是不是压着我的腿睡觉了?”
“……我才要说你,脚也太臭了,我被熏得睡不着。”
“这是这个身体的问题好不好?!”
“还有股酒臭。好恶心……哎,简直是个油腻的中年大叔。”陆墨书捏着鼻子抱怨。
三个人并排坐着,喝过叶鹤眠端来的醒酒汤后,争吵不休。徐生被叶鹤眠叫去学习了,他痛苦的表情令人不自觉地心生怜悯。
死士咬牙切齿:“啊对对对,我油腻,是中年大叔,不像你,虽然也是中年,但是依然英俊,引得断袖喜欢!”
陆墨书这才想起自己昨晚的豪情壮语。
哎,演断袖,断袖……虽然他的确喜欢男人,但是用这个外表,被认为是同性恋几乎是必然的。
惆怅。
若不是这个身份才思敏捷、背景不错,他早就转生去了。
说起来,他当时是找谁扮演来着?
死士?顾舒崖?楚怀寒?小九?陆墨书记得自己是希望靠谱的楚怀寒帮自己,但是难保对方会不会答应。
两个外表是男子,内心是女性的人演一对爱侣,这到底是什么搭配?
“喂,演断袖的事是什么时候?”死士问。
“头好疼……等等,还有工作要做!”陆墨书一拍脑袋,再次哀叹一声,顾不得许多,“明天,陆府!没关系的家伙不许来看热闹!”
说罢便横冲直撞地跑出了酒楼。
“现在已经十点多了。莫非他明明知道第二天要工作还喝那么多酒吗。”顾舒崖摇头叹息。“说起来,你们昨天晚上是怎么讨论的?”
“记不太清了。”死士揉揉眉头。对于自己要演断袖的事,不是很想对顾舒崖提起,而且小九还在这呢。总觉得一旦说出口,两人就会用十分冷淡的眼神看着自己。
小九道:“七号说要找人演断袖,激怒陆家的人,以退为进……他还说如果不成功,就当太监。”
顾舒崖:“……”
空气仿佛凝固了几秒。他总算把昨晚那些谈话想起来了。
“五号还说要给他找净身的人。”
“……这两个家伙,在讨论什么呢!”顾舒崖愤怒道,并不是出于保护未成年的心态,毕竟小九已经成年了。
只是对于二人谈论的毫无下限的内容的鄙视。
没脸没皮!
“说明七号已经被逼到这种地步了,才能出此下策。”死士摇摇头,“不过我看他对于……自绝后路,不做男人,还挺感兴趣的。毕竟心理是女人啊。可能对那玩意儿本来就没啥执念?”
顾舒崖“啪”地捂住脸:“够了,我不想听,我也得去六扇门工作了。”
“京城又不是你管的。”
“叫几个总捕头来京城,你以为是来旅游的吗?因为什么三教九流,牛鬼蛇神都往京城涌,为了防止混乱加上要开会,才叫我们来的。”
“哎,打工人。”
顾舒崖脸色沉沉地走了出去。
因为转移了话题,他没能注意到几人谈话之中的异样。也就失去了最后补救的机会。
死士与小九面面相觑。
小九主动说:“我先走了。我想去买几本话本。”
现实中的断袖不太好找,还是读话本比较快。
“嗯……我去买几件衣服,稍微装扮一下。”死士叹了口气。自己这个身体原本是村中屁事不干,整天游手好闲的独身汉,偶尔帮着做些农活,皮肤黝黑粗糙,外貌粗犷,的确是被当做对象带到家里会叫家长气晕过去的程度。
陆墨书为了恶心陆家的人,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小九略微有些茫然,不知道死士什么时候这样在意外表了,但他还是尊重对方选择:“我先走了。”
“我也……”
“等等。”叶鹤眠从门外推门而进,“二号,你留一下,我有话要说。”
“来了来了。”死士挠着脖子,重新坐回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