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坛上约的痛快,现实里却是不行。再怎么说,这终究是没有汽车、火车、飞机的古代,人们出行要靠马车,纵然轻功高绝的好手行动来去自如,也做不到一日千里。而其余穿越者离京城的距离,少说也有几千里。
于是日子还在继续。
对于徐生来说,恍如酷刑一般的生活方才刚刚开始。
计划定下的次日,他尚且心怀侥幸,觉得要自己学医不过是夸张的说法,实则背背书,能回答上几个问题就已足够——他还要准备科举呢!
然而叫他没想到的是,叶鹤眠实在过分看重他,或者说那五千印象分。看重到亲自在身旁督促的地步。
徐生原本的住处在京城内不算繁华也不算萧条的地方,甚是不起眼的屋子。但也有前院、书房、大厅、卧室、厨房……六号派来的人不负责日常杂务,不过他也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总体过得十分舒适。
然后,事情在叶鹤眠站在他家门口时发生了变化。
徐生眨了眨眼,抬手揉了揉,确认自己没因睡眠不足产生幻觉:“……大佬?”
“是我。”叶鹤眠肃容,“从现在开始我会尽量跟在你身边,监督你学习,偶尔进行一些指导。”
“您的意思是……”
“我会住进来。”
徐生骇然:“卧室只有一张床,我打地铺的话空间也不够!”
“这房子会扩建。”叶鹤眠抬手指了指,“隔壁的院子和这里打通,变成一座屋子。别担心,我已经买下来了。”
徐生瞠目结舌、不敢说话。
“麻烦你了。”叶鹤眠客气地说。“今日你学业完成的如何?还有,这些医书都是要背的……”
数十本书名封面不同的书籍被摆在徐生面前。他头晕眼花,眼前阵阵发黑,满脑子只有两个字:
完了!
诚如他预想,叶鹤眠和混吃等死的徐生不同,简直如铁打一般,每天现代时间六点准时喊徐生起床,晨练、学习……作息规律无比,徐生十分痛苦。
穿越了为什么要早六!
我穿越不是该享福吗!
但他又不敢违抗叶鹤眠。毕竟的确,他关系着所有人的任务结算,十个人便是五万印象分……显然对于目前的所有穿越者来说,都是十分富裕的。
学得欲仙欲死的数日里,叶鹤眠几乎不怎么离开这小院,不曾去找过什么人,往往都是别人来找他。有时徐生挑灯夜读,会看见几抹影子一闪而过,时间长了才知道不是自己的错觉。有时陆墨书顶着黑眼圈走入,叶鹤眠便拉着他去扩建的房间。墙壁用料很好,那些窃窃私语全被隔绝在外,留给徐生完美的学习环境。
虽然他并不想要。徐生默默流下了泪水。
暗无天日的日子持续了很久,终于,其他穿越者陆陆续续到达了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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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渐深,京城内全然不曾安静,人流如织,摩肩接踵,各色人等如同百川归海,汹涌奔流。宽阔大道之上时而驶过几辆马车,装饰华美,绣帘低垂,车轮辘辘碾过青石板,夜风吹的帘子轻轻扬起,露出其中鲜红色的官服。
人流裹挟着一切向前奔涌。护城河水静静流淌,水波荡漾,倒映着两岸的彩楼、招展的旗幡、往来的人影。京城繁华,与金陵城的风光比较,还要胜过几分。天子脚下,一国之都,远处依稀可见红色巍峨的宫墙,皇帝是帝国的太阳,其威严无时无刻不笼罩着整个城市。
这就是京城。
楚怀寒心中略有些感慨,动作却不受想法影响,十分麻利地潜入阴影中,从善如流地跃上一座灯火通明、其中不断传出谈笑声的酒楼。
是的,酒楼。
叶鹤眠直接提供了一整座酒楼作为团建地点。与金陵的小院相比,实在是壕无人性。
楚怀寒挑开了窗。
“哎哎,别从窗户进,门开着——”
她脚下发力,已经落在了地面。抬头对上陆墨书已经带有几分醉意的眼:“我习惯了。”
陆墨书捏着酒杯,不满地抱怨江湖人的臭习惯,抱怨这些日子京城的混乱,抱怨工作……他看上去没完全醉,只是借着酒劲发泄罢了。
裴长卿和苏夏梦坐在旁边嗑着瓜子,顾舒崖眼底的黑眼圈不比陆墨书轻,慢慢喝着手里的酒。墙边还摊着一个人,肤色黝黑,不修边幅,下巴上带着青色的胡渣,浑身酒气。除了死士的【农民】身份也没别人能对上了,一号又没来京城。
“女侠!”苏夏梦高兴地挥手,“你来啦!”
“晚了吗?”楚怀寒放下剑,坐在她身边。
“没有没有,大佬、新人和小九都还没来呢。”苏夏梦不在意地摆摆手,“我跟你说,今晚上偷溜出来的时候真是太刺激了,感觉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有什么刺激的,你不是已经溜出来过一次,甚至跑去金陵那么久?”裴长卿道,“而且这次是我亲自带着你从密道走。”
苏夏梦双颊通红,仍显得十分兴奋:“不一样,系统道具不会出错,但这次有被发现的风险!”
裴长卿十分不满:“我怎么可能失误。这不是没被发现吗?”
苏夏梦没理他:“没有道具还是不太方便,我们必须得早些回去,免得被发现……”
“喂,竟然无视我……”
人尚未到齐,但气氛已经渐渐被炒热。苏夏梦拉着楚怀寒谈天说地,显然在宫中被憋坏了。裴长卿时不时补充几句,顾舒崖脸上带着长途跋涉后的疲惫,而陆墨书还在不停抱怨。死士摊在墙边,仿佛已经睡熟。
几人喝酒聊天,谈着谈着谈到了江湖日报。
“这可是我了解时事的重要渠道。”苏夏梦从怀里掏出一叠纸,拍在桌子上,“宫里连论坛都刷无聊了,就看看这个。你别说,真的很有意思……”
“宫里还能读到这个?”楚怀寒对后宫的刻板印象是“紫禁城的风水养人”……不对,是严格管理,苍蝇都飞不进去一只,后妃们回家探亲是奢望,一生都被囚禁在其中。
苏夏梦顿了顿:“当今皇后比较宽和……后宫在这方面,比较宽松。而且大齐本来也不是什么格外遵循礼教的朝代。”
提到皇后时她的表情有些古怪,不过很快恢复过来:“不说啦,你看这个!”
她翻到其中一页。
楚怀寒一眼便望见了标题醒目的三个大字“才俊榜”。下面列着许多名字,后面跟着提名者的评论。其中李云青、林清砚的名字列在榜首。
裴长卿笑吟吟地说:“哦,美男榜。”
苏夏梦给了他一手肘。裴长卿夸张地弯下腰叫起来:“有什么不对?”
“虽然是这个意思……不过不光是看脸,能力也是重要标准!”
“能力是一方面,脸还是重中之重。有才却长得一般,谁会追捧?要是长得丑,还会引人非议。这个世界终究是看脸的世界。”裴长卿手指戳在了林清砚的名字上。
“他要不是白毛,长得也丑,你看谁会搭理这个所谓的昆仑派下一任掌教。嘴上和和气气,私底下必然吐槽昆仑怎么选了这样一个人,更不会有这么多评论。”
苏夏梦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是事实,纵然只有庸俗之人才会被容貌迷惑,但世间到底是庸人居多,她自己也不能免俗。
“什么什么,帅哥?”陆墨书坐直身体。
“你这样真的很像断袖变态。”
“我性取向很正常!一直都是从心的!”陆墨书对裴长卿怒目而视。顾舒崖也靠了过来,主要是除了已经醉倒的死士之外其他人都在看江湖日报,他也被勾起了好奇心。
很快他就后悔了。
“三号,有你哎!”苏夏梦兴奋地指向了顾舒崖的名字。后面特意标注——“连苏青霜都为之折服”,顾舒崖带上了痛苦面具,右手捂住双眼不忍直视。刚才瞥的一眼,他还看见了宋云深等人的名字……不由得心有戚戚。人言可畏,人言可畏。
几个人围着桌上的江湖日报,纷纷升起了议论的兴趣,俗称八卦之心。
随后接连几个名字都十分眼熟,或者说,不只是眼熟。
“崆峒的庄素心、那个宋云深,唐林晚……哎,小九?!?!”
虽然出现了小九原身“无名”的名字,但评论却很少……证明提名他的人也很少。无名生得白净俊秀,实力很强,排名这样低大概是因为原身像个狂犬一样招惹过特别多的人。
楚怀寒看过一遍,没看见华山上的名字。秦净峰已经算是半退隐状态,自己的师弟……罢了。出现才是奇了。她失去兴趣,往后挪了几步,转身去倒酒。
“我怎么没被提到?”裴长卿很不满意。
“你要是能出现,江湖日报就要消失了吧。”苏夏梦吐槽道。
“唉,没办法,本皇子身份尊贵,也是正常。”
“yue。”
裴长卿露出伤心的表情,双手捧心。很快他的表情又变了:
“怎么还有论外?”
裴长卿的兴趣被江湖日报上的另一栏目吸引。他指向的地方其实是单独列出的数个人名,标注为难以评判。
比方说陆墨书,和江湖没多少关联,被质疑能否进入江湖日报的才俊榜……
陆墨书想不到还有意外之喜:“什么什么,有我?!”
有是有,只不过……评论不怎么好。
苏夏梦眼疾手快地盖住了他名字后面跟着的一连串不太友好的话语,指向另一个名字:“这个叫谢断云的人,也是六扇门的总捕头哎!”
陆墨书道:“是啊,是个怪人。”
“是个医生,也是好人。”顾舒崖给出了不同的答案。“最多只是人有点怪。”
“我看看……一直戴着面具,不用真容示人,谁也没见过他的真面目,反而更显得神秘……”裴长卿念道。“甚至连面圣的时候都不摘面具?”
“对啊,特立独行吧?”陆墨书说。
行为胆大如此,难怪江湖日报对他的讨论这么热烈。
江湖日报上对他不摘面具的猜想大体分为两种,一种说谢断云长得太超脱世俗,所以遮面以免生事端,古时有将军因容貌秀美而戴金面遮掩,这做法也很合常理。另一种说谢断云脸上有伤疤、纹身、胎记……总之与他不能轻易提起的往事有关。
苏夏梦望向陆墨书:“七七,六扇门是刑部,你也是刑部……大理寺少卿好像是六扇门捕头的上司吧?”
陆墨书只是哼了一声:“你问我看没看过他的脸?我咋知道,我又不是他的直属上司。何况连皇帝面前他都不摘面具。不过这个人真有点……讨厌。”
每次见面,都是一张毫无感情的金属面具,令他感到一种非人的诡异感,从来不愿多与谢断云来往。
“……他只是沉默寡言,但内心善良,不然怎么可能会成为医生。”顾舒崖对此感到无奈,不得不为好歹救过他的谢断云正名。若没有谢断云帮忙治疗,顾舒崖早就因为右手的伤成了废人。
“你和他关系很好?”裴长卿略有些兴趣地问顾舒崖,“那你见过他的脸没有?跟我们说说,长什么样?”
顾舒崖先回答了前面的问题:“算是很照顾我的前辈。”
接着又说:“没见过。”
苏夏梦很是好奇:“你就没想办法去看一看,他到底长什么样?”
“有想过……但还是放弃了。”顾舒崖说,“他执意要掩盖自己容貌,定然是有难言之隐。一味打探别人**,不太好。”
“不过他对面具的执着确实……令人叹为观止。”顾舒崖回忆起了某些往事。
苏夏梦抓紧了瓜子:“怎么说?”
楚怀寒倒酒回来,也略有兴致地凑过来听。面对三张带着求知欲的脸(不包括陆墨书),顾舒崖只得开始讲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