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午时刚过。陈烈水寨,帅舰号宽敞的舱室内,气氛竟显得有些……诡异的热闹?

昨日还重伤濒死、被严密看押的鲁肃,此刻竟被陈烈亲自设宴款待。虽然脸色依旧苍白,行动间带着难以掩饰的痛楚,但精神似乎好了许多。席面颇为丰盛:整只烤得金黄酥脆的羔羊,大盆炖得烂熟的牛腩,鲜美的江鱼羹,还有数坛散发着浓郁酒香的佳酿。

作陪的人选更是耐人寻味:主位上是英姿勃发、面带和煦笑容的陈烈;左侧是那位神秘的光头军师裴元绍,依旧握着那柄金羽扇;右侧则坐着那位以无双闻名、身形魁梧、满脸虬髯的大将潘凤!

“子敬先生,昨日委屈你了。”陈烈亲自为鲁肃斟满一杯酒,笑容真诚,“孙坚倒行逆施,勾结倭寇,先生仗义执言,惨遭毒手,实乃江东之痛,亦是我大汉之殇!今日设此薄宴,一为先生压惊,二为先生弃暗投明,共襄盛举!”他举杯,“来,满饮此杯!”

鲁肃心中警铃大作,面上却不得不挤出感激的笑容,强忍着后背的剧痛,端起酒杯:“多谢大王厚待!肃……愧不敢当!只恨未能早日识破孙坚面目,以致……咳咳……”他剧烈咳嗽了几声,脸色更白。

“诶!先生不必自责!”陈烈一饮而尽,豪爽地放下酒杯,指着席面,“快尝尝!这羊肉烤得正好!还有这牛腩,炖得稀烂,入口即化,最适合先生养伤!”

鲁肃正要客套,却见对面的裴元绍已经毫不客气地动手了。这位仙风道骨、能掐会算的光头军师,此刻吃相却颇为……豪放?他也不用筷子,直接伸出干净修长的手指,撕下一条烤得焦香流油的羊腿肉,就这么塞进嘴里,大口咀嚼起来,油脂顺着嘴角流下也毫不在意。另一只手还拿着金羽扇,时不时还扇两下,画面相当违和。他甚至还直接用手抓起一块炖得软烂的牛筋,吃得啧啧有声。

“裴军师……不拘小节,率性自然,真乃高人也!”鲁肃勉强笑着恭维了一句,心中却更加惊疑不定。这裴元绍的行事作风,完全不像正统的谋士,倒有几分……黄巾草莽的气息?

“嘿嘿!先生说得对!老裴就是个实在人!有好酒好肉,还装什么斯文!”潘凤咧开大嘴,声音洪亮,他一手抓着羊排,一手端着酒碗,吃得满嘴油光,喝得酣畅淋漓,“来来来!先生别光看着,吃啊!这肉香!这酒烈!痛快!比那鸟倭寇强多了!”

潘凤几碗烈酒下肚,兴致更高,忽然把酒碗一放,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拍着肚皮道:“光喝酒吃肉多没意思!俺老潘给大王和先生助助兴!看俺舞上一段!” 说罢,也不管众人反应,就在这不算太宽敞的舱室内,扭动起他那魁梧的身躯,挥舞着蒲扇般的大手,口中还哼着不成调的乡野小曲。动作笨拙滑稽,时而撞到案几,时而差点摔倒,引得酒水菜肴一阵晃荡。

裴元绍看得哈哈大笑,拍着大腿,连声叫好,啃肉啃得更起劲了。陈烈也抚掌而笑,似乎被这粗豪的舞姿逗得很是开怀。

鲁肃看着眼前这荒诞的一幕:英明神武的吴王陈烈,神秘莫测的光头军师,粗鄙滑稽的无双上将……还有自己这个“弃暗投明”的江东谋主。他紧绷的心弦,在烈酒、美食和这看似毫无心机的喧闹氛围中,竟不知不觉松弛了几分。或许……陈烈真的相信自己了?裴元绍的卜算虽然精准,但人心难测,也许自己这苦肉计,真的骗过了他们?尤其是孙权……那孩子虽然冷酷,但面对自己这个老师,终究还是留了一丝情面,没有立刻下杀手?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舱内气氛越发“融洽”。裴元绍似乎不胜酒力,又或者觉得无趣,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对着陈烈随意地拱了拱手:“主公,老道乏了,先行告退,回去参悟天机去也。”说完,也不等陈烈回话,拎着没啃完的半条羊腿,摇着金羽扇,晃晃悠悠地走了出去,只留下一股混合着酒气和烤肉味的奇特气息。

潘凤则早已喝得酩酊大醉,趴在案几上,鼾声如雷,口水流了一桌子。

陈烈也似乎喝得有些多了,俊朗的脸上泛起红晕,眼神略显迷离。他对着鲁肃摆摆手,舌头有些打结:“子……子敬先生……今日……尽兴!孤……孤也乏了……先生……自便……好生……歇息……” 说着,竟也伏在案上,沉沉睡去。

舱内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潘凤震天的鼾声和陈烈均匀的呼吸声。

鲁肃的心跳却骤然加速!机会!千载难逢的机会!

他强压住激动,假装也醉意朦胧,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口中含糊道:“大……大王……潘将军……肃……肃也告退……” 他脚步虚浮,故意踉跄着,在舱内“无意”地走动,目光却如同鹰隼般扫视着陈烈伏案的位置。

就在陈烈身后,靠近舱壁的阴影处,似乎放着一卷……竹简?

鲁肃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屏住呼吸,装作去扶舱壁稳定身体,身体不着痕迹地向那阴影处靠近。借着窗外透入的昏暗光线,他看清了那卷摊开少许的竹简!上面似乎用朱砂写着几行字!

他极力控制着颤抖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拨开竹简,借着微弱的光线看去。只见上面赫然写着:

【三大杀!】

【孙坚、刘备,冥顽不灵,祸乱江东,勾结外虏,罪不容诛!必杀之!】

【潘凤,粗鄙无状,口无遮拦,知秘甚多,恐生祸端!必杀之!】

【鲁肃,诈降奸贼,包藏祸心,欲焚我楼船!其心可诛!必杀之!】

每一个“必杀之”都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鲁肃的心上!尤其是最后那条!陈烈早就知道!他什么都知道!他只是在演戏!在等自己暴露!裴元绍的卜算应验了!这酒宴,这放松,全是致命的陷阱!

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鲁肃瞬间汗透重衣,酒意全消!他仿佛看到无数解烦兵正埋伏在舱外,只等一声令下就会冲进来将他剁成肉泥!

逃!必须立刻逃!趁现在陈烈和潘凤醉倒,裴元绍离开,这是最后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