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哥…特地带我去…”—— 这是独属于对桃梓的偏爱。“担心我闷着…” —— 这是敖凌对桃梓的体贴入微。“嵌满了巨大的夜明珠…照得如同白昼…”—— 这是敖凌为她精心准备的、独一无二的浪漫。“感觉整个人都放松了…什么烦恼都没了…” —— 这是桃梓在敖凌身边感受到的安全与幸福。
澜骁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温热的泉水包裹着她,却驱不散心底涌上来的难受。她垂在身侧的双手在水下猛地握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疼痛,才勉强抑制住那股几乎要冲破喉咙的酸涩和翻涌的苦涩。她死死盯着水面晃动的倒影,那张模糊的脸庞写满了她无法言说的狼狈和痛楚。
片刻,她用尽全身力气才强迫自己松开紧握的拳头。她抬起头,努力想挤出一个自然的笑容,却发现嘴角僵硬无比。她的声音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连自己都厌恶的、刻意装出的轻松和羡慕:
“真的吗?那…那你可真幸福。” 幸福两个字,像砂砾一样磨过她的喉咙,“竟然能去南之海泡浴…还是敖凌亲自带去的。” 她几乎无法完整地说出这句话。
“是啊!” 桃梓毫无心机,完全沉浸在回忆的甜蜜里,甚至没听出澜骁语气里那丝异样的平静下压抑的风暴,“如果不是当初龙哥舍命救了我,我才能从香木山逃出来,有幸遇到了青芸!否则,恐怕…恐怕现在这世上早就没有桃梓这个人了。”
她的语气带着后怕,但更多的是对敖凌全然的信赖和依恋,“龙哥对我真的很好,真的。我们一起经历了好多好多事情,好几次都差点没命呢!每一次,都是他护着我……我也护着他!”
“龙哥救了我…”“对我真的很好…”“我们一起经历生死…”
这些话语如同重锤,一下下狠狠砸在澜骁的心上,将她最后一丝强撑的镇定砸得粉碎。那些她只能在远处默默注视、暗自倾慕的瞬间,那些她渴望却遥不可及的并肩作战、生死与共,此刻被桃梓以如此自然、如此幸福的口吻说出来,成了对她最残忍的凌迟。
“水…水好像有点太热了,我…我有点闷,先出去了!” 她猛地站起身,带起一片哗啦的水声,动作快得有些仓皇。她甚至不敢再看桃梓一眼,抓起旁边搭着的素色浴袍,胡乱地裹在身上,湿漉漉的长发贴在颈后,水珠顺着发梢滴落,狼狈不堪。
“诶?澜骁?你……” 桃梓被澜骁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愣愣地看着她近乎逃离的背影,完全不明白刚才还聊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
澜骁几乎是踉跄着冲出了温泉雅间,将桃梓疑惑的声音和那让她窒息的温暖水汽都关在了身后。冰冷的空气瞬间包裹住她湿透的身体,让她打了个寒颤,但比起心底那如同被撕裂般的痛楚,这点寒冷根本不算什么。她靠在冰冷的廊柱上,大口喘着气,试图平复翻江倒海的情绪,泪水却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在眼眶里倔强地打转。
她抬头望着被竹叶分割的天空,那刺眼的阳光晃得她眼睛生疼。桃梓那句“龙哥救了我”还在耳边回荡,像魔咒一样。是啊,敖凌救了桃梓,把她从深渊拉到了阳光里,给了她最温暖的庇护和最真挚的陪伴。
而自己呢?澜骁自嘲地想,自己对敖凌为何会生出这样的妄念呢?那份深藏心底、见不得光的情感,在桃梓和敖凌这份生死与共的情谊面前,显得如此渺小、如此可笑,又如此……不堪一击。
她用力抹去眼角尚未滴落的湿意,挺直了背脊。再痛,也不能在这里失态。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恢复那副惯常的、冷静自持的模样,只是那微微颤抖的指尖和眼底深处无法消散的阴霾,泄露了她此刻汹涌的心潮。
她需要独处,需要整理这颗被桃梓无意间的话语刺得千疮百孔的心。
几乎是逃离般地,她快步走回自己的雅间。关上门,隔绝了外界的一切,这才仿佛卸下千斤重担,背靠着门板滑坐下来,将脸深深埋进膝盖里。温热的液体终于不受控制地涌出,浸湿了衣襟。她没有哭出声,只是肩膀无声地耸动着,任由那份苦涩和委屈在寂静中蔓延。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慢慢抬起头,擦干眼泪,走到妆台前。
镜中的女子脸色苍白,眼眶微红,带着一种破碎后的脆弱感。澜骁深吸几口气,用冰冷的溪水拍了拍脸,努力压下所有翻腾的情绪。她不能让人看出异样,尤其是……他。
她换上一袭素白的长裙,布料柔软垂顺,更衬得她身形单薄,气质清冷。她对着镜子,将湿漉漉的长发仔细擦干,然后用那支通体如冰晶雕琢、簪头嵌着一朵小巧精致雪花状白玉的发簪,将长发简单地挽在脑后。那支簪子,是她身份和力量的象征,也像一层冰冷的铠甲,能帮她暂时隔绝那些灼人的情感。
心不在焉的澜骁在回廊里慢慢地挪动着脚步。她身着一袭素白长裙,裙摆随着她飘忽的步伐轻轻摇曳,如同山间一抹不染尘埃的流云。乌黑的长发被那支冰晶般的雪花簪简单挽起,露出纤细脆弱的脖颈。她本就气质出尘,此刻眉宇间笼罩着淡淡的哀愁与疏离,在这雕梁画栋、色彩略显浓丽的回廊里,显得格格不入,更添了几分遗世独立的清冷孤寂。
她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只是顺着回廊的走向,漫无目的地走着,仿佛一株失去了方向的浮萍,随波逐流。思绪还沉浸在方才桃梓无心的话语带来的刺痛中,眼前的一切都像是隔着一层薄雾,看不真切。回廊顺着山势缓缓向下延伸,阳光透过竹叶的缝隙,在她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