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洲远摆摆手,尽量用平常的语气说道:“有感而发罢了,当不得如此夸赞。”
“只是觉得牛郎织女之情,不该只囿于离愁别恨,更应有其坚韧与光华。”
他看了一眼苏汐月亮晶晶的眼睛,又转向赵云澜。
“赵先生即将回京,路途遥远,此词……也算应景,聊作赠别之意吧。”
他这一句“聊作赠别之意”,让赵云澜心头猛地一跳,随即一股暖流夹杂着更深的酸涩涌了上来。
她再次福身,声音微哽:“多谢顾公子……此词,云澜定当……珍之重之。”
她再也叫不出“顾县子”那般正式而有距离感的称呼。
只此一词,她便知道,自己的心将再不自由。
顾招娣看着赵云澜的样子,心中生出几分了然,笑着道:“好了好了,词是好词,意境也是真高!”
“不过再好的词,汐月你也不要一直抱着看呀,让云澜收好,来来来,尝尝我新炒的瓜子,向日葵籽,这回是百煮五香味儿的!”
苏汐月强忍住心中不舍,将手里的词交给了赵云澜。
赵云澜珍而重之地把白纸折了两折,贴着心口放好。
院子里的气氛在顾招娣的招呼下重新活络起来。
众人再也无心打牌,全都嗑着瓜子闲聊了起来。
四蛋准备明年二月份参加县试,看到时候能不能考个童生回来。
书院里的先生都觉得四蛋能考过。
不过四蛋倒也没什么太大的压力。
因为顾家现在已经出了个从五品的爵爷,光耀门楣的事儿已经有顾洲远做了。
所以四蛋能考上最好,也就算是锦上添花,考不上也无所谓,回来继续读书便是。
“四蛋,这几个月你要多练写诗作赋啊,以你那‘哭完还得分东西’的诗才,我看你这回的县试有点悬。”顾洲远嗑着瓜子道。
要是县试考算学,估计四蛋妥妥滴能拿个第一回来。
可这世界的县试要考四书文跟五言六韵诗帖。
以四蛋刚刚小秀一把的水准来看,写诗这一关怕是要完蛋。
不过四蛋脑筋活络,满打满算读书也才半年时间。
现在离县试还有两三个月时间,好好抓一抓,以他的进步速度,倒也不是不能试一试。
那首《鹊桥仙》给四蛋带来极大的震撼,他现在已然收起了傲气。
自己引以为傲的诗才,跟三哥比起来,那简直便似萤火与皓月般的差距。
“大同村只有四蛋一个人去参加县试么?”苏汐月问道。
“没错,四蛋还能去试试,四柱估计要等到下一年再说了。”顾洲远答道。
“县试要求同考五人互结,以及本县廪生的保结才能获得参考资格,”苏汐月道,“这些都弄好了么?”
“这些都好办,我到时候跟侯县令打声招呼便是了。”顾洲远淡声道。
“可惜侯大人年后要被调离青田县了,不然的话,能省去很多麻烦。”
县试是由各县县令主持的,这个新县令顾洲远不认识,听侯县令的意思,这人大概是个难缠的主儿。
“啊?侯大人明年不当咱们的县太爷了吗?”刘氏大惊失色。
侯大人一家子跟小远关系匪浅,让她心里很有安全感。
这猛一下子换了别人来当县老爷了,也不知道会不会生出什么事端出来。
毕竟小远现在是大同村的县子,以后免不得要跟县令打交道。
万一换了一个难伺候的,那可就让人头疼了。
顾家众人全都跟刘氏差不多的想法。
县官不如现管,新县令若是个难缠的,明面上不敢如何,暗地里使些绊子也够烦人的。
顾洲远笑道:“不用想太多,我好歹是个从五品的县子爵位,是有食邑的实封爵爷。”
“他一个新来的县令,就算不巴结我这‘地头蛇’,也总得给我几分薄面吧?除非他真不想在青田县待了!”
他这话带着点理所当然的底气,让刘氏和顾家其他人紧绷的神经得到了放松。
顾家众人全都有些恍惚。
是啊,小远现在可是爵爷了!
细细一想,侯县令对顾洲远的态度,仅仅只是朋友间的客气吗?
怕不尽然!
其中分明还带着股子刻意保持的礼貌。
原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过去眼中如天一般有权势的县太爷,在他们家这个顾爵爷面前,也得斟酌着陪着小心说话!
“再说了,”顾洲远拿起一颗瓜子,慢悠悠地嗑开,“侯大人调走是朝廷的安排,咱们也左右不了。与其担心那还没影儿的新县令,不如想想怎么帮四蛋把县试过了。”
“诗赋不行就多练,四蛋,听见没?从明儿起,每天给我交一首诗,题材不限,但必须押韵合辙,不能是‘哭完还得分东西’那种!”
四蛋被三哥点名,立马挺直腰板:“知道了三哥,我一定好好练!”
“那侯公子会跟着侯大人离开吗?”顾得地问道。
“应该是会的。”顾洲远想了想道。
想到要跟好兄弟分别,顾洲远心中还有些惆怅。
赵云澜要走了,侯岳也要走了,自己在这个世界交得这些朋友,一个个的终将远离自己。
不过转念一想,让侯岳先去淮江郡站稳脚跟,以后他的商业版图也要跟着拓展到那边。
以后有的是机会再次相聚。
这一晚众人聊到很晚,直把一小匾瓜子给嗑了个精光才去睡觉。
后来的几天,大同村一如往常般宁静祥和,但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离愁。
赵云澜已然收拾好了行囊,她虽不舍,却也知离别将至。
顾洲远每日里除了在几个工坊里来回转悠,便是督促四蛋写诗。
村子里又来了招来了一个女先生。
这人顾洲远竟也认识。
不是别人,正是之前二柱念念不忘的乔娘子!